“有点意思。”官家回想道,“上回有人敢跟朕这般吹嘘,还是在直史馆后头的园子里。”
官家收好那张纸,不再追问,笑言道:“如此一来,开春后的殿试,朕便有两个盼头了……到时候且看看,究竟是赵侍郎说的学子才华横溢,还是那乔四郎的弟弟更胜一筹。”
这下子,赵子泽胆子更大了,黑脸都红润了几分,斩钉截铁应道:“微臣所言,定不让皇上失望。”
……
官家要重新组织开封府、国子监解试,一是要趁机夺回京畿之地选才的主导权,二是要借此推行新策,观其效果,以便推广。
为了节省时日,礼部、吏部昼夜不停,全体官员连轴转,将新策付诸于实际。
与此同时,开封府贡院、国子监同时告示,五日之后再试秋闱,以表公允,一应费用皆由朝廷支付——庆安伯府正好抄出了不少钱财。
许多家贫子无资租住客栈,往往数人乃至十数人合资租住民宅,集中于城西北一片。
这一夜,城西北又亮起了灯火,荧荧与星相映。
自也有那悲观的,决定卷铺盖尽早回去,免得冬雪误行程,道:“再考一回?许是朝廷做样子平民愤罢了,再考十回百回还是一样的结果,何必再受一回苦?”
很快便有同住者站出来反驳,道:“莫兄可细读了乔解元的应试文章?又可听说乔解元之义举?”
他铮铮言道:“乔解元敢以应试文章为刀剑,质问权贵究竟什么是‘君子和而不同’,他敢舍弃解元之名,恳求主考官再试秋闱,以示公允。如今争到了机会,你我却要临门退缩吗?敢问一句,倘若我等寒门不珍惜机会,不拧作一股绳,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谁还敢站出来?谁还看得起咱们?”
又言:“韩某此番再试,不为别的,单单为十四岁的少年郎敢站出来说一句‘公允自在人为’,不管中与不中皆无悔。至于‘十回百回都是一样的结果’,那便更好了,因为十回百回,乔时为都应是解元。”
“说得好!”众人应喝。
这样的事,不止一处两处,乔时为的名声在寒门子中广为流传。
……
得知要再试秋闱,乔时为暂且放下心中未解之事,投入到温习功课中。
这日早晨,敲门声响,乔时为赶去开门。
只见那贫家书生高维桢提着一篮李子,有些拘谨站在门前,见到是乔时为开门,他当即露笑,喊了一声:“乔解元。”
因为不知先递上那篮李子,还是先作揖,高维桢手忙脚乱。
李子颗颗红润,卖相上乘,乔时为当即猜到了高维桢这几日在做什么……也许是替书局抄书,或是去做了苦力活。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是《诗经》里浪漫的互赠,也是高维桢无言的答谢。
当然,也可能是高维桢的心结。
乔时为自然接过篮子,将高维桢往里引,热情道:“高兄进来喝盏茶罢,正好你我讨一讨学问。”
又言:“借高兄吉言,希望再试仍有幸上桂榜。”
高维桢依旧拘谨,但盛情难却。
他原只想呷一口茶便找理由离开的,结果乔时为一张口与他讨学问,高维桢当即就陷了进去,不能脱身——他的学问是乔时为的子集,乔时为之见解,令他新奇。
且乔时为说话十分逗乐,时常拿自己打趣,就如邻家少年郎。
“乔解元之学问、之胸襟,实在令人折服。”
“莫解元解元地叫了,太见外了,高兄或叫我一声乔弟、时弟,或如家里人一般,唤我一声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