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晚无论如何赶不到天星峡了,”他抬手一指远方黢黑树林,道,“选个高一点的地方,就地扎营吧!”
不多时众人便在树林边的高地上扎好了营帐,胡乱用了些饮食,便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如意看了一眼在帐中熟睡的杨盈,悄悄打起帘子走了出去。
营地不远处一块裸露的巨石上,宁远舟抬手放飞了一只信鸽。正要回营,转头便见如意走了过来。
他有些疑惑:“找我有事?”
“今天是第十天了。”
宁远舟一怔,才想起如意说的是他身上的一旬牵机。便道,“毒性还没有发作,只要明天能过了天星峡,到了徐州,我就能拿到解药。”
如意盯着他,半晌方道:“你最好别骗我。”
意识到她竟然还想着借他生孩子的事,宁远舟有些无奈:“你最好彻底放弃那个念头。就算不涉情爱,六道堂也有条铁律,执行同一个任务的同伴之间,不可以有任何暧昧。我身为堂主,不可能坏了规矩。”
“我是朱衣卫,不用守六道堂的规矩。”
宁远舟笑看着她:“可你现在也是我的同伴。”
如意沉默片刻,忽就仰起头来,问他:“我真就那么差,差到一点都不能打动你吗?”
四面漆黑寂静,只远方不时传来兽鸣声。朦胧月色之下,天地间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意仰头望着他,肌肤如雪,眸光似水。她没有再做妖娆之色诱惑他,然而就这么平静——或许隐约还带些不甘地望着他,容色便已足拨动人心了。她本来的模样,也确实是最动人的。
宁远舟看着她,突然便鬼使神差般道:“不,你很美。甚至可以说是我平生遇到过的最大的诱惑之一,我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拒绝这种诱惑。”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又不会害你。”
“别人不不明白,可你应该明白的,任尊上。”宁远舟道,“在我们这种人的生命里,每一份突如其来的幸运都意味着危险。你看中了我这副皮囊,我脸上很是有光。可天底下,有的是比我条件更好的男人。你我之间最安全的相处方法,就是各自完成各自的承诺,然后各自安好。”
“你最好信守承诺,要不然我——”
“要不然你就会杀了我。”宁远舟截过话来,“换个说法好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谁让你在孩子的事情上就骗了我。”
“那不一样,那次我可没有起誓。”宁远舟说着便挑眉一笑,“而且,我也没想到你会那么好骗。”
如意本欲生气,但一看到宁远舟的笑容,不知为何也笑起来——这男人笑起来,眼睛里盈着星光,俏皮又温暖。
气氛便也为之一松。
笑完之后,宁远舟跳下大石,道:“我该去换孙朗的班了。”
如意忙也跟上:“我和你一起去。”
孙朗和宁远舟换过班,便也打着哈欠回到营地里。
他和衣躺下,旁边丁辉听到动静,半睁开眼睛。见不远处宁远舟和如意一道举着火把巡查,便歪着头看了一会儿。
丁辉忍不住就捅捅孙朗:“哎,你说,宁头儿不许我们在任姑娘面前招摇,是不是因为他自己心里,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
孙朗闭着眼:“闭嘴。”
“大家伙儿可都在下注呢,赌宁头儿最后会不会从了任姑娘。”
“我叫你闭嘴。”
丁辉只得不甘愿地合了眼。
突然,左边有人塞过来一块碎银子,“我赌不从,之前跟宁头儿好的那个裴女官我见过,温温柔柔的,宁头儿喜欢那样式的。”
丁辉还没回答,孙朗就闭着眼丢过来一颗金豆子:“我赌两贯——从了。”
丁辉胡乱接下金豆子,惊喜地扭头问他:“为啥?”
四面也霎时间冒出一大片脑袋,众人纷纷挺着脖子好奇地等孙朗开口。
便听孙朗淡定道:“六道堂历来都不许猫狗出入。可那天我在驿站喂猫的时候,如意姐也过来摸了两把。她说她之前也养过猫,有一只还是简州的名种。宁头儿要是跟她好了,没准以后我就能在六道堂摸到猫了,那皮毛,那手感……”他说着便陶醉起来,熊一般健壮的汉子抬起手,虚空摸了两把,美滋滋地一翻身,仿佛将脸贴在了猫背上。
众人忍不住一个恶寒,纷纷打了个哆嗦,赶紧躺了回去。
宁远舟和如意一前一后走在林子里。巡查这一路上,如意始终心事重重,却一直沉默着。
宁远舟举着火把走在侧前方,目光向后瞟了一眼。道:“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吧,都跟着我走了那么久了。你不累,我都觉得累。”
如意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想问,你是怎么能和于十三他们处得那么好的。我知道你救过他们,可光是同生共死过,他们就那么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