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云容将人抱上马车后,鹤飞试探地问:“大人,要把她送回花间酒楼么?”
楚云容动作轻柔地将红袖放在软榻上,思考片刻后,温声道:“回府。”
花间酒楼如今被官府封了,楚云容不知道红袖住在何处,打算将她带回府中,等她醒来之后说了住处,再叫人送她回去,如此也不会耽误他的时间。
明明花间酒楼比府邸的路程还要短,大人却要回府……楚云容简单的两个字让鹤飞禁不住地浮想联翩,他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路前方,眼底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回到楚云容的府邸,红袖仍旧未曾醒来。
“红袖姑娘……”
楚云容唤了她几声,皆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他犹豫了下,将手伸向她的鼻下,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指尖,惹起一阵微痒。
“大人,到了。”鹤飞掀开车帷,回禀道,瞥了一眼倒在软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女人,微皱眉头,楚云容马车内备用的干净衣服盖在了红袖的身上,而他依旧穿着那身湿透的衣服,“大人,属下让人抬顶轿子出来吧?”要把这女人搬进去得耗费不少体力,大人又不让他帮忙,鹤飞只能如此提议道。
楚云容微颔首,“嗯。”他看了眼红袖苍白的面容,“另外你叫人把张大夫请过来一趟。”
楚云容带了一个女人回府的事情很快在府中传开来,这些仆人一向训练有素,不敢对主子的事情妄加议论,但这事情对他们而言太匪夷所思,实在忍不住多议论几句,但也没敢乱说乱传。
楚云容将红袖安置在客房,又让婢女给她更换干净衣物,免得着凉。将事情安排妥当后他回了挹清院,本想沐浴,又觉耽误时间,最终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用巾帕拭了头发,整理好仪容,唤来婢女询问:“小郎回来了么?”
婢女回道:“回了,不过是大人前脚回来,他后脚才回的。”
楚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又在外头玩了,不过,让他略感欣慰的是,这几日听说他在书院里还算乖巧,没有惹事生非,“厨房做好晚膳了么?”楚云容清润柔和的眸子含着笑意。
“做好了,全都是小郎君爱吃的菜,大人现在要用膳么?”
“先不用。”楚云容从椅子站起,“你去让人另外备一份,待客房那位姑娘醒来之后送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
楚云容来到客房时,张大夫已经在为红袖诊脉,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站在一旁静待,直到张大夫站起身,他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语气关切地询问:“张大夫,这位姑娘可有大碍?”
张大夫先是给楚云容行了一礼,方回答:“这位姑娘无碍,楚相公不必担心。”
楚云容心中微感不解,眼睫微垂,扫了眼躺在床上,依旧双眸紧闭的红袖,“既然无碍,为何这姑娘一直昏迷不醒,是不是因为受了惊吓,可需要开一副安神的药?”
张大夫抚着胡须笑道:“不必,这姑娘身体强壮如……”他顿住,不好把一年轻美貌的姑娘说成牛,有些尴尬地改口道:“她身体很好,不是受了惊吓,而是睡着了,老夫想,她这几日应该没怎么睡过觉。”
楚云容没想到虽是这个原因,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他收回目光看向张大夫,脸上露出和煦似春风的笑容,“如此便好,有劳张大夫过来一趟了。”
张大夫隶属太医署,平日里替官员们诊病开药,楚云容与他私交不错,所以才会请他过来。
“楚相公言重了。”张大夫笑道。
送张大夫离去后,楚云容回到客房,一踏进内室,看到红袖已经醒过来,正坐在床上,好似地打量着屋子。
她身上穿着婢女的衣裳,府中没有女人的衣物,婢女就给她换了一身自己没穿过的新衣裳,她的发髻已经散了,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散在胸前,还有些湿,脸上洗净了铅华。这样的打扮让她看起来更年轻了些,面容更加柔和一些,不似精明的商人,也无了往日的风尘气。
红袖收回目光看向楚云容,他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眸清澈含笑,但细看又觉得幽深难测,隐约和平时有所区别,红袖唇角一弯,忽然冲着他温婉一笑,“原来是楚相公救了我?”
“举手之劳。红袖姑娘可觉有何不适?”楚云容回以一微笑,而后徐步走向桌前。
“只是觉得心口有些疼,可能是喝了太多湖水。”
红袖目光跟随着他,他穿着一袭整洁修身的雪色宽袖常服,长发半挽,戴了只白玉曲项式簪子,仪容完全挑不出一点不好,和先前在湖岸旁的狼狈样子已截然不同。
红袖其实在吐出腹中湖水时就已然清醒,只是当她看清周围的情况后觉得太丢脸,便又装作昏了过去,让楚云容一个人去面对窘境。
后来上了他的马车,红袖本想找个机会就醒过来,却听楚云容说要将她带回府中,她内心一动,立刻决定跟他回府,在马车上她实在太困就睡着了,到了宅邸,她才醒过来,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直到方才,她睡得迷迷糊糊中隐隐听他与婢女说什么小郎,她立刻惊醒过来。
楚云容伸手碰了碰桌上的白瓷盅,见不烫,将它端到红袖面前,“这是祛寒汤,现在喝刚刚好。”他体贴地帮她掀开盖子,才将汤递给他。
他的温柔似是与生俱来一般,完全看不到一丝虚情假意,要不是前几日发生了那样的事,要不是见识过他的城府手段,红袖几乎要被他表现出来的善意蒙骗,以为他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