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人知道他是湖山先生的门生,就是腿坏了,外人也不会太小瞧了去。这一番安排也是用心良苦,周令怀拱手应是。湖山先生,曾是先帝少年恩师,参与编撰了新朝律法《律疏》后,就辞了官,名声不在当世大儒闲云先生之下。虞府能请来湖山先生,倒是令人颇感意外,这其中怕是还有什么文章。回到青蕖院里,周令怀将昨日画好的画卷好,让长安给虞幼窈送过去。周令怀垂目瞧着面前的卷案,这案子是昨天才换的,两头卷翘,没有尖角,上面摆了象牙雕笔架,大大小小一套笔,拢共十几支,每一支都是上好的毫笔,除此之外,笔搁、镇纸,砚台等,全是精心挑选。长安忍不住道:“少爷为何对虞大小姐另眼相看?”握着书册的手紧了紧,周令怀不禁深思。昨儿见了虞幼窈,就觉得她明媚娇俏,净秽无瑕,听她声音温软,唤他表哥,不知怎么就想与她亲近。贵不可言见少爷不说话,长安转头瞧向了一旁,不知何时过来的孙伯。孙伯瞥了他一眼:“长着脑子咋也不想一想,虞府和周家虽然是表亲,但已逝的周老夫人远嫁幽州,与虞府关系疏远多年,这点子亲戚情分,也就能维持着个面子情,府里头真正做主的是虞老夫人,虞老夫人念着与周老夫人当年闺中的旧情,与姑嫂之间的情份,才对少爷另眼相看,否则少爷这情况,怕是一登门,就被人认为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长安明白了孙伯的意思。少爷双腿不良于行,未来前途不明,又是打幽州过来的亲戚,若不是虞老夫人,少爷哪能在虞府里头过得这样自在?而虞老夫人宠爱虞幼窈,交好虞幼窈,也是在向虞老夫人示好。孙伯意味深长道:“主院那可不是好相与的,老夫昨儿进府,远远地瞧了一眼虞三小姐,一眼就瞧出了,虞三小姐可是足月的,身子骨虽然弱了些,但只要平日里好生养着,也没甚大碍!”中医望闻问切,这个“望”字,就是观人之气血,里头的学问大着呢。长安一听这话,就瞪圆了眼睛:“这、这岂、岂不是……”孙伯医术高明,自然是不会看错,虞三小姐如果是足月生产,那岂不是……虞大老爷和杨氏在谢氏孕中两人就、就……长安捧着画晕乎乎地出了屋子。孙伯摇了摇头:“傻狍子。”不大一会儿,虞幼窈收到了长安送来的画,小心翼翼地摊开画轴,不由瞪大了眼睛。画上的青蕖院,是经过虞幼窈规整之后,墙根处的蔓藤月季爬满了墙头,开满了各色的花儿,艳丽奔放,绚丽多彩。院子里一株葡萄老树虬枝,攀满了架子,翠绿的枝叶间,一串串红宝石葡萄硕果累累,十分喜人,葡萄架下还摆着石桌、石椅……大缸子里红色的睡莲开得正盛,灼若芙蕖出渌波,廊下一盆盆吊兰,箭长的绿叶子间,一根根花茎垂挂下来,朵朵小花儿,清新雅致。满目皆是景,正是虞幼窈想象之中的青蕖院。周令怀画工极佳,笔风雅致之中透着一股子婉约秾丽,动静相趣,明暗相宜,相得益彰。即便虞幼窈不懂画,也知道表哥的画功十分了得。虞幼窈如获珍宝,小心翼翼地将卷好:“春晓,一会儿让人裱起来,挂到我房里。”春晓应是,小姐的屋子里挂了几幅名家大作,有前朝宫里传出来《贵女游春图》,《仕女扑蝶图》等,每一幅都举世难求。但姑娘都不大感兴趣,唯独对周表少爷的笔墨十分喜爱。春晓看了一眼《药师经》的字贴,因为字贴比较长,姑娘就两头折起,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段裱在框子里头。周令怀给虞幼窈送画的事,紧跟着传进了虞老夫人耳里头。虞老夫人轻捻着佛珠:“倒是个明白人。”柳嬷嬷笑着附合:“周表少爷,是个好的。”虞老夫人轻阖着眼睛:“但愿,他是真能明白窈窈的好,心里向着窈窈,这往后窈窈也是有兄长帮衬的人了。”柳嬷嬷没得话了。周表少爷虽然是个表兄,但家里没了人,往后就在虞家大房扎了根,虽血脉关系淡了些,但一个房头里的,可不就比隔了房头强?转眼又过了两日。虞幼窈起得晚了,就没去安寿堂陪祖母一起用早膳。春晓端了盅冰糖银耳,并几样适口点心,虞幼窈用了些,命人将冰糖银耳羹送到了青蕖院里,让春晓拎了一壶茉莉花茶去了安寿堂。虞老夫人正在和一个梳着圆髻,头上插了一根银簪子的妇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