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可不管虞清宁怎样想,见祖母终于露了笑容,便接过白芍端来的茶,奉到祖母手里:“祖母快喝茶。”虞老夫人刚好有些口渴,笑眯眯地接过,一杯茶下了肚,心中的怒火也散得差不多了,目光淡淡地看向跪在堂下的虞清宁:“叶女先生为何要罚你?”虞清宁呼吸一滞,让老夫人冷淡的目光瞧得背脊直冒冷汗,哆嗦着唇儿:“因、因为我、我私自占了大姐姐的位置,”话还没说完,她心里头一“咯噔”,老夫人偏心虞幼窈,得知她占了虞幼窈的位子,怕是不会轻饶了她,连忙道:“祖母,我不是故意要占大姐姐的位置,就是见大姐姐……”虞老夫人不耐听她的解释,打断了她的话:“上家学前,我就将你们一个个叫到屋里来,对你们说,上了家学,先生的道理大过天,先生管教弟子,是天经地义,弟子尊师重道,也是理所当然,你犯了错,不愿挨罚,也不受教,又顶撞先生,便是不晓尊师重道,我虞府里头还没有像你这么不懂规矩,又没教养,教先生赶出了家学的姐儿。”不尊师重道,这可是严重了去。“祖母!”虞清宁脑袋都懵了,努力在心里头回忆之前姨娘对她说的话。孺子可教也虞清宁脑子清醒了一些,支唔道:“我、我从前没挨过先生的罚,一时教先生打懵了,就失了方寸,并非不晓得尊师重道,回头冷静下来后,却是领会到先生待我良苦用心,心里头又悔又慌,也知道自己错了,祖母,我是真心想跟着叶女先生一起学习的。”这会子倒是学聪明了,可虞老夫人不耐听,冷声道:“柳嬷嬷,明儿去教司坊寻个教养嬷嬷过来,好好教导一下何姨娘和四小姐规矩,什么时候把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出门子,上家学,免得这些个祸害东西,将虞府的名声都祸祸了去。”轰!虞清宁如遭雷殛,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竟是懵怔当场。就连虞幼窈也大吃了一惊。教司坊隶属礼部,负责调教礼、乐、罪官家眷、贱籍之处,祖母要寻教养嬷嬷,是指专门调教礼数规矩的嬷嬷。大户人家虽有专门调教姐儿规矩的嬷嬷。但许多人家,都会去教司坊寻教养嬷嬷,教导家里头不安份的姨娘庶女,这些个嬷嬷,手段都十分厉害,到了她们手底下就没有不受磋磨的。虞清宁满脸惊恐,连滚带爬着跪倒在虞老夫人脚边,哭喊求饶:“祖母,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去教司坊给我寻教养嬷嬷……”虞清宁往常时时听到,京里头哪家去教司坊寻了教养嬷嬷,管教家里头的姨娘庶女,哪家的庶女让教司坊里的嬷嬷磋磨得不成人形……也知道,教司坊里头的嬷嬷顶个都是会磋磨人的,任何人落在她们手里头,都要受非人的虐待。虞老夫人不耐听虞清宁哭嚎,八九岁的姑娘家哭得这样难看,不会讨人喜欢,只会惹人心烦意躁,于是,挥了挥手:“拉出去吧!”虞清宁如坠冰窖,惊慌之下,就瞧见了一旁的虞幼窈,心中燃起了一股希望:“大姐姐,是我错了,我不该抢你的位置,我给你道歉,赔不是,你快帮我跟祖母说说好不好,祖母最疼你了,大姐姐,你帮帮我吧……”往常虞清宁仗着父亲宠爱,在她跟前,总是摆着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度,虞幼窈还从没见过这么惊慌狼狈的虞清宁,不由愣了一下,轻抿了一下嘴角,有些不忍心地看了一眼祖母,张了张嘴……虞老夫人伸手制止了虞幼窈,面色不善地盯着虞清宁:“事已至此,你却是还不知道悔改,觉得我偏私窈窈,是因你抢了窈窈的位置,所以才罚你,以为只要窈窈肯为你说情,这件事就算了?是不是你心里甚至还觉得,这一切都是窈窈的错,是窈窈害了你?”虞清宁面色变得惨白:“祖母……”虞老夫人声音一厉:“往常你与窈窈闹腾,我什么时候同你计较过?身为弟子,你在家学里头自作聪明,糊弄先生,教先生戳穿后,不知悔改,不肯受教,顶撞先生,身为妹妹,你不敦亲姐妹,不尊重嫡姐,不懂得长幼尊卑,甚至将心眼子都耍到我跟前来了,却是连我这个祖母都不放在眼里,你上不知尊师、孝悌,下不知敬姐、恭谦,丢了虞府的涵养与教养,规矩、礼数、道理都学了狗肚子里去了?”大户人家里头,嫡庶姐妹之间的相处之道,也是一门交际往来,为人处事的大学问,今后姐儿们长大了,要走出家门子,出去同外人交际,手腕子心眼儿都是打府里头磨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