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着咱们家条件不好,你还有我这个大拖累,得早一点找……”妈妈手握成拳头砸了砸她的腿,咬着牙带着恨恨的语气说。多年的疾病使妈妈脾气变得烦躁不安,从前的妈妈性格温柔,眼里总是盛满了笑意。“放心妈,谁要是嫌弃你我就不嫁给他,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正秋。正秋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肯定会接受我妈妈。“这孩子净说傻话,不嫁人怎么能行?”妈妈责怪道,语气比刚才温柔了许多:“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再去南方。”我打断妈妈的话:“知道妈,我答应你再去一年,就这么定了,咱们不说这件事了成吗?”妈妈极不情愿的点点头。郑正秋“想你就过来了。”“我想看看你生活过了地方,走一走你走过的路。还有体验一下你们的窑洞。”“你家的地址是佳佳告诉我的,我想给你一个意外所以没有提前打电话。”“我昨天下午到了延安市,然后坐大巴车到了你们县城,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了一晚,然后今天上午去的你们村。”“本来我想直接去你家找你,又觉得没和你提前说好贸然就去不太礼貌,所以让你邻居家小孩去叫你出来。”温念一见到我就问,等她问完,我不紧不慢地解答了她所有的问题。“惊喜吗?”我问她。其实她的惊喜我已经感受过了,我故意问。“惊喜?简直就是惊吓。”温念手抚胸口,倒吸一口凉气:“幸亏我没有心脏病。”“真心话吗?”温念点头又摇头。这是一个产石油的小县城,看着挺富裕。县城干净整洁,不时可以看到挺拔的高楼,街道两边到处可见石油二字。人生有太多的意想不到,就像我,意想不到我会和这所从来没有听说过名字的小县城结下缘分。几天不见,温念瘦了些,想必是回来照顾妈妈太累了吧。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路过一个大转盘,温念在一栋青灰色的建筑前停下了脚步。“高中三年是在这里度过的。”她说话的时候显得很不开心,我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失落的表情。“不会是早恋被开除了吧?”我好奇地笑着问,语气里含着戏虐的成分。温念嗔怒道:“才不是呢。”“我陪你重游故地怎么样?”我在学校门口停下脚步。“不不不,我不想进去。”温念坚定地回绝我,说着迈腿就走。“等会,我想进去看看。”我喊住她。和她有关的东西我都想了解,我要用脚走一走她走过的路。“我们还是走吧。”温念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嗫嚅着说:“再说我们没办法进去,学校放假了。”这时有个大爷从保安室里探出头来,惊讶地说:“这不是温念吗?大学快毕业了吧?你的画现在还在我们学校展览室挂着呢。”“我不是温念,你认错人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向前狂奔。“不对啊,我怎么会认错人?高矮胖瘦都一样呀。”保安大爷望着温念的背影揉着眼睛说。这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有点蹊跷。看着温念越跑越远,我急忙追了上去。温念在拐角处等我,她定定地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过了好一会没有说话,显然陷入了沉思。“你肯定很好奇吧?”她把脸转向我问。我确实很好奇,于是对她点头。“那我告诉你。”她苦笑了一下,眼神复杂地望着我说:“你还记得吧?那次你让我在上大学和旁听卡中二选一,我选了旁听卡。”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肩头在微微地耸动。“当然记得。”我当时也很好奇,但是没有细问她原因。那个时候我和她还不是很熟,我猜到了是经济上的原因。“不是我不想上大学,是我没有钱上大学。你知道吗?我比谁渴望想上大学。我家里很穷,你看到了吧,村子里又矮又低的房子是我家的房子。上大学意味着不挣钱还要花钱,可是如果我不挣钱的话,妈妈每个月的药费生活费怎么办?”她双手环抱着胳膊,眼里似乎有亮亮的东西在滚动。神情无助的像是一只折了翅膀的小鸟,样子可怜极了。我忍不住把她揽入怀中。“你知道的,艺术类院校的学费都很高,我只能放弃。”她无可奈何的摇着头说。她在我怀里抽泣了一会推开我,擦了擦发红的眼睛,用颇有英雄豪迈的语气笑着说:“我是那一届我们县里唯一一个考上你们美术学院的考生。”温念的话使我震惊,我仔细打量着她富有灵气的眼睛,心里深深地疼了一下,为她感到惋惜。我上大学时虽说买不起昂贵的笔记本和手机,但是在学费和生活费上父母总是会提前预备好,不会让我发愁。我没有听说过交不起学费而放弃上大学的人,温念是第一个。我应该早点认识她,这样就可以帮她分担一些,她弱小的肩膀能承受这么多苦难吗?她这个年纪就应该在大学里天真烂漫的度过,不应该过早承担生活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