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从生病后一直贫血,虽然如今靠着靶向药控制得还不错,但运动量稍大就会心慌气短。
一路带着魏闻声走回家显然已经远远超过了“稍大”这个委婉的概念。卸下劲儿来把魏闻声晾在一边喘气,越喘越觉得心跳如鼓,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
魏闻声头晕目眩地靠着支撑力良好的沙发靠背,冰凉的皮质接触到皮肤,才让眼前扭曲的世界又正常了一些。
他刚刚摔倒时扭了腰,被这么拖一遭很不舒服。偏头看见白许言合眼瘫在身边喘粗气,看起来竟比他还要更辛苦。虽然并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但的确发自内心地感到有些奇怪。
“你在美国学习压力这么大,连锻炼的时间都没有?”
别人家出国都今天滑雪明天浮潜后天玩帆板的,白许言怎么像是健身房都不泡的样子。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大冬天还穿短袖在外面踢球呢。
白许言心跳声震得耳朵都疼,听魏闻声说话仿佛隔着一层什么。对方的话语穿过杂音模模糊糊地传进他的耳朵,却莫名给剧烈搏动的心脏带来一阵紧缩感。
“嗯,”他睁开眼睛,和亮起充电黄光的扫地机器人无声对视,觉得对方身上的指示灯好像医院的监护器。
“是不怎么锻炼。”白许言淡淡道。
魏闻声皱起眉头,卷王思维亮起红灯,深感从不到三十岁就放弃自律选择躺平还是过分堕落了些。
他摁着跳动的额角想了一会儿,问白许言:“别人送过我一□□身房的会员年卡,器械齐全带游泳池,离飞灵不远,送给你?”
白许言哑然:“不用了——”健身卡送给他也无非是浪费,他试图把这件事就此揭过:“那天,周六那天,没有人叫我。”
又说:“是早就有约,不是为了不去开会。”
魏闻声的思路果然跟着他跑了,把手搭在眼睛上,深深叹气。
沉默许久,他说:“白许言,我不是怪你。”
话一出口,自己倒先吃了一惊。
白许言转过脸来,他刚刚靠在沙发上喘气时顺手摘掉了眼镜,琥珀色的瞳孔正对着他,在黑暗中似有光彩流动。
他们竟然忘了开灯,魏闻声被他看得走神了。隔着夜色,白许言为了看清面前人微微眯起双眼,在黑夜里,却像一只在午后的打瞌睡的猫。
“我只是——”魏闻声犹豫了,只是什么,他该说什么。
按照飞灵和司明目前的关系,按照他和白许言目前的关系,无论从任何层面上来说,他都很清楚自己不该有任何理由要求白许言为他走漏风声。
他只是对此有着超出常理的期待。
他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他生气的真实原因。
这句话不合理的话卡在魏闻声舌尖上,就在他犹豫的片刻,白许言背过身去,闷声打了个喷嚏。
“不好意思。”
魏闻声这才想起自己硬是要把人拉回家里的初衷:他俩进门这么久了,不记得开灯,不记得换鞋,更不记得脱掉湿透弄脏的衣服。
光顾着大眼瞪小眼和关心扫地机器人的安危了……
魏闻声说:“你去洗澡。”
背对着他的人浑身一震,在黑暗里挣扎了一下,说:“我该走了。”
“很晚了,外面在下雨,你打不到车。”魏闻声看着他无意识颤抖着的背影,语气坚决:“我家里有没用过的牙刷和拖鞋和睡衣,你留在这里过一夜。”
白许言转过身,试图反驳些什么。魏闻声忽然整个人往下一瘫,像是要从沙发上滑下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哼哼两声:
“还有,我喝多了——你放心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吗?”
白许言愣了,似乎在惊讶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问题在于,依着魏闻声今晚的种种举动,他不想相信对方真的醉到生活不能自理,但又不敢不信。
对峙片刻,白许言长出一口气,感觉心跳终于平复下来,背上汗水被冷风吹透,的确很冷。
他站起来从魏闻声身前过,对方只当他还是要走,猛地拽住他的手腕。
白许言失去平衡,跌在魏闻声身上。
……他今天砸到别人的概率是不是也有点太高了?
四目相对,浅色的眸子映入黑色的眸子,黄酒的味道喷在白许言脸上,他皱着眉头偏开头。
“不是要我去洗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