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许言右手搂着袋子,左手去摸,重感冒中笨拙的左手花了点力气才顺利握住钥匙。夏天的西裤料子很薄,魏闻声感觉自己的大腿像是被烫了一下。
他抱着白许言下楼,走得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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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季流感爆发,门诊下班,急诊依然爆满,一部分烧得哆哆嗦嗦的青年社畜混在血淋淋的意外惨案和哭嚎的小朋友中间,连狼狈都是沉默的。
发热门诊给所有人开检查单,魏闻声扶着白许言验血。刚刚做鼻拭子的时候他真情实感地担心了一下对方会吐出来,结果很顺利就结束了。反倒是验血,白许言烧得脱水,护士捏着他的指尖很用力的挤压,才有点血珠子在他手上晕开。
看得魏闻声下意识去打量白许言的表情,隔着浅蓝色的医用口罩,什么也看不见,后面已经开始催:“好了吗?好了吗?我家老太太八十岁了!”
护士看不下去:“叫到号了你再来!”白许言按着棉签站起来,很从容地让出一个位置。
人挤着人,小孩的哭闹声撕心裂肺。魏闻声皱着眉头等通知单,度秒如年,白许言忽然说:“我进诊室,你出去吹吹风吧。”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给他:“擦擦。”
魏闻声这才觉出自己很热,一摸脑门一头汗。死要面子活受罪,他穿着加绒的卫衣,顾及病中的白许言,刚刚在车里也没开空调,又带着白许言塞给他的口罩,闷得快喘不过气来。
犹豫片刻,屈服了,把白许言送进诊室,自己出去透气。
白许言走进去,医生调出他的档案就皱起眉头,他坐下来说:“我前年查出慢粒白血病,现在吃格列卫,这段时间情况比较稳定。”
医生叹气,他也跟着轻轻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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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闻声站在门口吹风,热得把袖子都推上去。旁边有个中年男人,愁眉苦脸地抽烟。他站在下风处,廉价二手烟全飞到脸上。
他咳嗽两声转过头去,看见对方脸上的凄色,又把头扭开,没说话。
三千人间疾苦,医院能装两千五。每个人都是苦着脸进来的,而很多人不能笑着出去。
还好,他只是来陪白许言看感冒的。
魏闻声跨过人流回到诊室,白许言已经耷拉着脑袋坐回门口。结果出来,确实是甲流,医生开了奥司他韦,但他吃不下东西,温度也很高,就说输点液看看也可以。
留观室里满满的人,魏闻声开始打电话,含糊其辞说有个朋友病了,在某某医院,试图帮他寻一张病床。白许言从大学期间就一直很好奇魏闻声到底从哪里认识左一个哥右一个姐,至今依然搞不明白。
只是看着他挂掉一个电话又拨出去一个,消了汗的额头又开始渗出汗珠,拉一拉他的衣角,说:“算了吧。”
魏闻声向下撇了一眼,没理他,换了个地方打电话。过一会儿回来,手里提着点滴和药,问他:“能不能走?”
魏总面子大,到底还是给白许言找了张床。
当然也不是独立的病房,一屋里面十几号人,然而有个地方躺着已经很难的。护士来给他挂上水,白许言抬头看看液体。
五百毫升一袋,两大包。
魏闻声背手站在他床前,环顾四周,屋里没给陪床的人准备椅子,他朝门口望。
白许言觉得今天实在够麻烦他的,还没想好要怎么谢他,隔壁床的大爷忽然开始和儿子吵架。
折腾到现在,天已经黑透了。屋里总有人咳嗽,魏闻声早把口罩取下来。
他扯扯魏闻声的衣角,想叫他还是把口罩带上吧。
魏闻声回过神来,皱着眉头把他那只手抓起来塞进被子里。
“我不是要走,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语气温柔,有点像在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