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了好久的肺腑之言,突然碎成了渣。
一瞬间,什么都不想说了。
雪月(三)
那年夏天,格外的阴沉黏腻。梅子雨断断续续的,怎么也望不到晴天。
过去的六年,怜月总要黏着她的阿辞。吃饭睡觉还算平常,上茅厕也要在外守着,生怕弄丢了似的。
可那个夏天,她与她,统共也没见过几面。
不唱戏时,怜月坐在窗边看云,一看就是两三个时辰。
房檐下姊妹们的闲谈,她一句也听不见。
那些人不无嫉妒地八卦,说辞雪如何凭着一曲《凤求凰》,在业城里声名大噪,引得多少王孙公子慕名听戏,争与缠头。
更令人眼红的是,辞雪竟得了朱家二公子的垂青。朱二爷对她极是上心,送了多少金银首饰不说,每逢佳节宴饮,总要拉她作陪。朱府那么些姬妾,也没像对她那样喜欢。
看样子,朱二爷是真想娶她进门了。
这小贱蹄子,真是走了狗屎运哦。
“沙……沙……”
雨丝不争气地落下来,怜月默默阖上了窗。
桌上的阳春面,一天也没吃几口。汤早干了,面黏成一坨。
烛线许久未剪,结成干瘪的黑炭,落了一层薄灰。
对门儿的刀马旦不再来找茬,因着屋里很久不煎药了。药罐子不知摔了还是打了,平白多了几道裂痕。
……辞雪不在,一切都失了颜色。
虽然,她偶尔也会回来。
她们还会同台搭戏,唱那一折《凤求凰》。
辞雪还是扮相如,怜月还是扮文君。
只是怜月的曲词,再也没有唱错过。
“数不尽,汉宫乔木连枝叶……”
再也唱不出那句唐突的“燕燕楼”了。
辞雪看她学了乖,有点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
唱完了戏,看少女气色甚差,还苦口婆心劝她别忘了吃药。
临走时,她留下许多金银,嘱咐怜月多吃点大鱼大肉,多添几身好看的衣裳。
怜月从不应声。
她知道,都是那姓朱的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