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张笔触稚嫩的寒梅图。
雪花飞扬,从陡峭的悬崖峭壁之间,由缝隙中生出颗梅树来,朵朵如血般的寒梅开得正好,停歇在树枝之上,傲雪凌霜,自有风骨。
“这是舒姐儿画的。
给你画的是寒梅。
给四妹画的是凤仙花。
让我务必要亲手交到你们二人手上,还说若是两个姨娘觉得她画得好,需得亲手给她做果子当奖赏呢。”
一切的哀愁苦闷,愁肠百转,因为幼童的童真可爱冲淡了不少。
阮玲珑眸光中的那丝戾气,霎时烟消云散,甚至立即就命仆婢去准备做果子的食材,阮玉梅也端过画作,连声夸奖。
阮丽云提起女儿,眉目都柔和了许多,她借着画作同妹妹循循善诱道,
“我记得刚生完舒姐儿那一阵,你可是日日来冯府瞧她,抱着就不肯撒手,喜欢得不得了!”
“你这般喜欢孩子,自然得自己生一个。
可若是不成亲,哪儿来的孩子呢?”
“所以说,就算为了生孩子,你也得找个男人不是?”
阮丽云柔声细语地劝解着,本意是不想让解阮珑玲再钻牛角尖,不能因为碰上了一个烂果子,就觉得剩下的那一筐都是烂果子。
阮珑玲懵然抬头,好似是听进去了,又仿佛没有听进去,她若有所思喃喃道了一句,
“找个男人……生孩子……”
*
春雨如油,世间万物仿佛都在那场暴雨中汲取了养分,变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棋珍院乃天下楼中一等一的院落。
内里,有江南特色的层叠的假山与水池错落相间,远处,东湖湖面上几行白鹭掠过,形成水天一色的奇景。
李渚霖正静坐在窗前的茶桌上,对着眼前的人间仙境,一面烹茶,一面批阅奏章。
此时正阅到户部尚书事关授官的上书奏表,上头皆是对探花刘成济人品和才华的溢美之词,求请授官六品翰林院修撰。
翰林修撰,乃是在翰林院中修书撰史,起草诏书的清贵文官。
今后走的是入内阁,做宰辅的路子。
看来刘成济这位未来的岳丈大人,是不遗余力在举荐他这位探花女婿啊。
这封奏章若是早几日递来,李渚霖定会准奏。
可此时,他瞧见刘成济这三个字的瞬间,脑中便浮现出昨日桃坞中那个掩面痛哭流涕的女子,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再将目光落在刘成济那三个字上时,一时觉得晦气无比。
“云风,传我御令回京,探花刘成济身怀大才,博学多识,只是年纪尚轻,还需磨练。
即发配岭南大庾县,任九品县令一职。”
“是。”
旁人不了解李渚霖的行事作风,或会觉得李渚霖是有意栽培历练刘成济,可云风自小跟在李渚霖身侧,他再清楚不过……
李渚霖若是厌恶一个人,定会先将你捧上云尖,再让你坠入悬崖。
岭南大庾县,天高水远,瘴气缭绕,乃是晏朝出了名的穷山恶水之地。
县民更是出了名的穷凶极恶,十家里头有八家,都是山匪流寇。
三甲探花,就算不能入翰林,至少也应该留任京城,可现在却被调至偏远之地,从最微末的官吏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