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林星火精研方子的时候,对记载中那些奇奇怪怪的古方好些都摸不着头脑——有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四时各加同样的几种药材才能制成丹丸的,有平平常常的三味药却要求‘治三物万杵’方可得妙丹……偏偏效用一个比一个吹的厉害。连师门也不甚重视这些方子,只是把之当做本门悠远历史才加以教授,师父曾告诉她师门传承的几本古书诵读过就算不负祖师,要紧的是针法和脉案。
林星火如今回头细想,倒觉有几分真味。便很想试验一番。
熟门熟路的摸去黑市,林星火将两条小黄鱼扭开,搓成几个浑圆的金珠儿。
拍拍熟悉的黑木门,林星火道:“婶儿,我来看大娘来了。”
巧儿拢着对襟大袄,没好气地说:“我婆婆没了!她老人家留话要落叶归根,坟头就埋在你们火苗子屯东山上,你去那里看望她吧!”去他娘的火苗子屯,这虎了吧唧的女娃又叫她婶子,她哪里像婶子了?
林星火捂得比上回还严实,也没挑担提筐,巧儿就更没个好脸色了。下了一天一宿的大雪,大清早的,她正在热炕头上歪着美呢,这愣头青又一脑袋撞进来。
林星火伸出手,手套缝里透出点金色的光来,衬的阴沉沉乌突突的天儿都明亮两分。
巧儿眼瞪大了一点,眼珠儿滴溜溜的跟着金珠子动,半晌哼道:“进屋里来吧。”
“你这回要换什么,先说好了,你要换书换老物件只管出门找你见过的杌子去!我这儿没的那些东西!”虽说整条巷子都归常梁管,但黑市的买卖也论各家,比如上回巧儿带林星火去了常梁那里,她虽是引子,但分着的也只有五斤肉骨头。可要是她自个儿收了林星火的东西,那大头就该她吃。
林星火道:“换钱,换点吃用的东西。”
巧儿这才热情起来,还扭搭着给端了一瓷茶杯水来:“叫我看看成色。”
这些金珠各个都能掐出印来,是成色上佳的赤金。
用小秤来回秤了几回,巧儿脸上的笑都堆满了:“可不少,二两呢!”正正好两条小黄鱼的重量。
林星火知道她说的是老秤的二两:药方里多以“钱”计量,十钱等于一两,约是现代3125克。林星火有点后悔没揪下一点金子,让黑市的人闻到了点味儿。
不过这年头私藏小黄鱼的多了,那祖上阔过的保不齐还有大黄鱼呢。巧儿也没在意,只道:“我也不跟你弄假!公家银行收金子的价格是一两二百六十五块钱,你到我们这里来,自然得折两层本儿,该是四百二十四。你是熟客了,二两金珠子我给你四百三。”
现在的金价低的吓人,林星火皱皱眉头,从她手里捞过金珠子:“五百块。”
巧儿挑挑眉,喝了口茶,抻了一会才道:“看在熟客的面上,也行。”
林星火瞬间只有一个念头:“卖亏了!”
事实上也没亏多少:黑市收金子是看人说价,那急用的胆小的压到五成价的也有,黑市人之间相互买卖的,挑高涨出一成去给钱的也有的是。林星火卖的几乎到九五成公家价了,这还是巧儿看在她还要在自己这儿买东西、还能再赚一笔的份上,才给的好价钱。
怪只怪林星火自觉带入了前世不多的生活经验:买东西还价得打对折儿,要是老板答应了必是亏了!可能再打个对折才不亏!
她把这经验反一反就套在卖金珠子上。
幸亏林修士还顾忌一分自己的颜面,不做那种双方谈妥后还反悔的事。
接下来林星火更警惕了,巧儿这种软刀子比常老大那样开口明摆着坑人的还要防不胜防。
后半晌巧儿就遭了大罪!
不论看啥,这楞娃儿都对半砍价,有的还过分到直接一折说价。
明明林星火算是个三棍子打出个闷屁的主顾,巧儿愣是给气的涨肚。
“你瞅清楚!这整一罐子好蜜,你你你说多少钱?”巧儿抱住蜜罐子不撒手。
“五块。”
“供销社收蜜都给一块一斤呢,这十来斤蜜你就给我五块!”
林星火想了想,看向她藏金珠子的袋子,仍旧重复:“五块。”
“老娘!……”巧儿顺了顺气,指着挑出来的东西,“你都要?”
林星火点点头。
巧儿摆手:“行,你能拿了,我就卖给你!”这可还有一台缝纫机呢,她倒要看看这愣头青怎么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