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如握着手帕的拳头立刻攥紧了,屋中沉默了一息。
忽然,他一步上前,拉进两人的距离,他垂眸看她,眼神紧紧地绞着她,“李云骁到底为你做过什么,我又为你做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逍潇,李云骁绝非良配,我才是。”
逍潇不敢看宋温如,垂着眼睫道:“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甚至……”连命都不要了,她顿了一顿,咬着嘴唇,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没有异样,“但你,但你不能挟恩图报。”说完她将脸别在一边。
“挟恩图报?你说我是挟恩图报!”宋温如似从胸腔里发出冷笑,不知是笑逍潇对他的误解,还是对自己的嘲讽。“对,你倒说得很对。我非圣人,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所图,我喜欢你,就是想娶你王逍潇做我妻子。而你,别忘了,你说过等我回来,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宋温如再不复往昔的自持与温雅,他情绪略微激动,他拉上她的手都在颤抖,“现在你跟我去厅内,告诉所有人,你要嫁的人是我,不是李云骁。”
不由分说,便是扯着逍潇往屋门外走。
逍潇也觉得宋温如有些失控,她拼劲全力从他掌间抽会自己的手,向后退了几步,才道:“宋温如你是疯了吗?你这样做不想后果了吗?你以后怎么面对你的家人亲人友人?你的官路,也想断了吗?我若真跟你一起出去做了这等离经叛道的事,我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宋温如又冷笑一声,“早疯了。”但他非常清楚,他此时是在狠狠地克制自己。
逍潇看着他比往日略显单薄的背影,又艰难地道:“你当时毕竟是救我而伤,你愿意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就算你当时说要娶我,我都会一口答应。不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承诺。”这次再怎么克制,她依然带了些许哭腔出来。
宋温如身形一顿,猛然回头,“为什么?”他的眼中充满困惑,“我不明白,明明分别之时,你不是这样,我能感受得到你对我的不舍。再之前,你我相处我也能感受到你的依赖;再再之前,我还能感受你对我的情义。王逍潇,你敢说你当真心里没有我?一丝一毫都没有?”
用最直白的拒绝回应他最直白的求爱,她逼回自己的眼泪,点头。
一场分辩让他刚还微红的脸色又白下去,落于身侧的拳头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一缕墨发随着他起伏的呼吸从额前荡过来,恰恰落在逍潇的脸颊。
他松开双拳,抬手替她拂过发丝,轻声道:“是我做的还不够,对吧?我以前说过我有信心也有耐心,是时间不允许。我这次伤得太重,是真的回不来。逍潇,你再给我点时间,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真的可以做到的,只是……”他的声音很小,小得让人以为这是一场卑微的乞求。“你……今晚不要和别人洞房。”
逍潇错愕地微微张开唇,她真的没想到,宋温如他会这么求她,甚至还说出前世平都公主说的那番话。可此生他是求人的那一方。
她真的很难受,心口也在隐隐作痛。“宋温如,你别这样……”
然而她的神情落在他的眼里,她的言语入了他的耳中就是一场残忍的拒绝。不让他这样,那还能怎样呢。他的情意绵绵终究化成了一滩水,付诸东流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他亦联想到平都公主,自嘲地一笑,“真的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他也真的再没办法了。
他的眼神从她的脸际滑向她的指尖,前世她如许多年轻姑娘一样,很喜欢染指甲,这一世她只是在成亲时才染。
方来此世,他见不得任何染过指甲的女子的手,见了腹中就会翻涌恶心之感,当天夜里也会做前世的那场噩梦,妻子被掩埋在泥土里,他去挖泥土,但怎么都挖不完。
但见她浸染着蔻丹,他一点都不反感,相反,觉得很美很好看。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指甲红亮圆润,指节修长白细,是完整的。
他的愿望曾只是护下她,让她无性命之虞,总归,在这一点上,他没有食言。
情爱本就讲究两厢的意愿,世间太多一方掏心挖肺,一方嗤之以鼻,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又何妨。
是他太贪心,还想求得她像上一世那样眼里只有他。
他将她的手握在掌间,轻柔地爱|抚着,最后阖上双眸贴在唇边亲了亲。
红烛火光晃动,在他温柔的神色中明明灭灭。
深情如斯,也只能在这最后的举止里放肆。
最终,他放开了手,向后退一步,“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吧,我拿命也还了,从此以后,我们两不向欠,”他深深地揖了一礼,“那便祝你与李云骁白头到老,此生顺遂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