靥娘在有死炁的那间屋子前站定,闭目凝神,慢慢从手心里幻化出一只暗蓝色的蝴蝶,蓝色蝴蝶盘旋几圈,从虚掩的门缝里飞了进去,很快又飞出来,化作蓝色光芒没入靥娘身体。
人的血液在全身汩汩流淌,循环往复,也承载了许多记忆,靥娘放出月光蝶吸了何奶奶的血,看到了她的一生。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靥娘睁开眼睛,清澈眸子里闪过哀伤怜悯,很快又归于平静,她将守在门口阿黄叫过来,淡淡道:“何奶奶的丈夫七年前重病去世,五年前儿子进山砍柴失足摔死了,儿媳大悲之下一病不起,没熬到过年也死了,只剩下个孙子相依为命,三年前孙子当上了齐州府衙的衙役,两年前出了趟远差,再也没回来……”
“没有妖炁,也没有怨气,这是每个人的命数,如今何奶奶最牵挂的,就是她杳无音信的孙子康盛。”
靥娘想了想,从绣囊里取出两根山参须:“这是我从东边林子的老山参那里讨来的,虽不能续命,却能让何奶奶余下的日子身体舒服些。”
“那、那她的孙子康盛去哪儿了?”阿黄小心翼翼接过山参须,问道。
“这谁知道?”靥娘摇摇头,安抚地拍拍阿黄肩膀,“生死有命,我们还是不要太多干涉,照目前死炁的程度看,何奶奶至多还有一个月的寿命,好好陪她吧。”
阿黄耷拉下耳朵,默然点头。
“也要注意安全,最近捉妖人出没频繁,你仔细些别被发现了,有情况随时找我。”
“呜呜呜,靥娘子,没想到你是个好人!”
“我本也是个好人!”靥娘重新拎起酒坛,闻言翻个白眼,这大黄狗的嘴里还真是吐不出象牙,“行了,我要去城里赴宴了,你记得把山参须剪成小段,每次熬药时候加一点,你也吃点,别真的被传染了。”
“好!好!谢谢靥娘子!”
***
告别阿黄,靥娘继续往城里去,时不时咳几声。
“是肺痨吗?咳得怪难受的。”她扶着胸口自言自语,何奶奶的血里病气很重,方才吃下去就觉得不舒服,这会走了几步就更难受了,靥娘停下脚步咳了阵,忽而高兴道,“我这是生病了!一会儿进城先去买个糖水蜜桃吃!”
“糖水蜜桃可不治病,那是哄小娃娃的。”
一道少年声音从侧后方传来,靥娘回头:“咳咳咳咳咳!”
丹景:……
他皱着眉头看快要咳出眼泪的靥娘,从自己腰间解下小葫芦递过去:“先喝口水,你这是病了吗?”
“丹咳咳咳,丹景咳咳咳,丹景小道长咳咳咳咳咳,你咳咳好啊咳……”靥娘执着地打完招呼,这才接过小葫芦拧开喝了几口,终于止住了咳,“方才不小心过了点病气,调息一下就好了。”
她低头看自己喝过水的葫芦,果然有几丝微弱的灰色炁息头发一样缠绕在葫芦口,这便是病炁,身体虚弱的人沾了,就会顺着鼻子嘴巴进到身体里,就会生病。
将附在葫芦口的病炁摘干净,烧成灰随风散了,又捎带手给小葫芦镀了层灵气,确定上面再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了,靥娘这才放心:“给,谢谢小道长的水。”
丹景见她拿着自己的葫芦又是揪又是烧,不知在捣鼓什么,只觉经过这一番折腾后原本只是喝水的小葫芦变得圆润又有光泽,看上去跟个宝葫芦一样,便放心接过来挂回腰间,关心道:“病了要看大夫,最好吃几副药。”
“不碍事的,我立时马上就好。”靥娘一听要吃药,顿时不装了,一把将身体里的病炁薅出来烧成了灰,“啊,好了,完全好了!”
“可是你方才还……”
“方才是方才,方才只是想吃糖水蜜桃了。”靥娘揉揉他小发髻,“小小年纪怎的如此啰嗦,你师兄呢?怎么没有一起来?”
丹景被她摸头,蓦的红了脸:“今日观中有事,超过十二岁的弟子都要留下,青岚师兄也在其列。”
靥娘今日没有穿着往常那件素衫,而是换了件艳丽的石榴裙,平日里略显冷漠的气质在红色衣裙衬托下也显得热烈起来,明艳艳直晃人眼。
小道士迎着这耀眼的明艳,抿抿唇别扭道:“靥娘找青岚师兄有事?”
“唔,倒也没什么事,就是随口问问,咱们快走吧,莫让知府大人等急了。”靥娘惦记着会仙楼的宴请,没注意小道士的异样情绪,拉起他袖子掐诀念咒,倏忽间就到了齐州城。
丹景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已经到了会仙楼附近一处无人暗巷,两人走出巷子来到会仙楼,白知府已在包厢等候。
他简单讲了讲青岚不能前来的原因,并代师兄表达了歉意,白从章宽厚地摆摆手表示不碍事:“青岚道长既有事,当以正事要紧,丹景小道长跟靥娘子能赏光前来,本府已是三生有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