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瑜承认她的定力不是很好,应付这老两口让她觉得十分痛苦,即便是这种关切的话,听在宝瑜的耳里,也总能品出些不怀好意。或许是她是以小人之心揣度君子了,但曾经受过的伤痛,让她失去了所谓的孝心和耐心。她觉得像以往那样,相看两相厌,是最好不过的了。幸运的是,今天,宋老爷和老夫人看来是难得的清醒,没准备罚她。宝瑜微微笑了下:“父亲、母亲,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宋老夫人的嘴张了张,轻声问道:“宝瑜啊,还在为二黄的事,生母亲的气吗?”宝瑜只是看着她,没有回话。宋老夫人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似乎还要说什么,被宋老爷打断:“孩子累了。”宋老爷道:“你的话就不要太多了。”宋老夫人只好讷讷地闭上嘴。又寒暄几句,宝瑜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走得十分利落,一点留恋都没有。祠堂里,宋老爷和宋老夫人颇惆怅地对视。“我刚才说错了什么话吗?”宋老夫人问。“你错在话太多。”宋老爷道。宋老夫人哼了声:“你的话少,宝瑜也不愿意搭理你。”宋老爷辩解道:“宝瑜只是累了,你没听见她的嗓子哑了吗?”“但是,我总觉得……”宋老夫人喃喃,“宝瑜待我们好像不那么亲近了。”“还不是怪你,没事去打她的狗干什么?你的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怪东西。换做谁,谁会不生气?若是你打了我的狗,我非要将你的牙给掰断几颗不可。”“你——”宋老夫人话刚说出一个字,地上的宋堰极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话也不说一句,转身就要往外走。“你干什么去!”宋老爷愣了瞬,高声叫住他,“我让你走了吗?”宋堰扯了扯嘴角:“我去孝敬我母亲去。”“真的?”宋老爷狐疑地看着他。宋堰懒得回话。看着宋堰明显不悦的眼神,宋老夫人忽的叹了口气:“阿堰,你听祖母的话,你要记得好好对待她。千万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宋老夫人的语气变得有些飘忽:“不是所有做错了的人,都能够有悔悟的机会的。有的时候,错了,就是阴阳两隔,此生不复相见。即便悔得肠穿肚烂,时光也难以往复了。你懂得了吗?”宋堰的腮紧了紧,半晌,颔首道:“我知道了。”六“咱们以后好好的,不吵架了,好……一回到寒春院,宝瑜赶紧让采萍去熬了副药喝。热烫的药下肚,宝瑜并没有觉得好受一些,她摸了摸额头,果然还是发烧了。宝瑜在心里又将宋堰给骂了一遍。她害怕病情又像前世一样严重,中午硬是勉强着多吃了几口饭,接着灌了个汤婆子到被子里,回去补眠。迷迷糊糊的,许是身体不舒服,宝瑜的心情也变得低落,她忽然想到,会不会就算重来一次,她的人生际遇也不会有什么转变?如果上天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的一切努力都会被命运打消,就像是这次生病一样,明明她已经极力想要避免了,最后也还是病了。这样的想法让宝瑜感到害怕。二黄就睡着宝瑜的枕边,它似乎察觉到宝瑜的郁郁,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指肚。软软湿湿的触感让宝瑜轻笑了下,刚才那一下子,似乎把她心头的阴霾也一起舔走了似的。她将二黄的头搂过来,啵的一声亲了下它的脸,又想到,其实命运的安排也不一定次次都奏效,就像她的二黄,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宝瑜把被子拉得高了一点,心想着,她一定得快快离开宋家,再也不和这家人打交道了,尤其是那个讨厌的宋堰。她不会再给他一次抛弃自己的机会。……发烧了,人就会浅眠,宝瑜糊里糊涂地做梦。她一会梦到前世的种种,她所遇到过的那些委屈,曾经历过的遗憾,那些无可奈何的命运捉弄……心里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塞得想要落泪。一会又梦到她所期待的将来。宝瑜不是个有什么远大志向的人,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守着一间屋,一亩田,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她太期待安稳了,她太想回到小时候,爹爹还健在的时候,他们那个温馨团圆的小家。就算没有钱也没什么关系。所以前世,她才那么拼命地想要融入宋家,她期望能够与他们组建成一个美满的家庭,互相依靠,互相体谅,宝瑜漂泊得太累了,她想要停下来。但是后来,她用惨痛的代价明白了一个道理,叫天不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