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低着头,在说着什么,朦胧的、我听得不太清,或许是不太重要的内容,因为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耐心地等我回神,而是平静地继续说着,语调平稳,速度也很慢,就像我是他的客户、或者没有必要特殊关照的陌生人一样,令我感到下意识的拒绝去全神贯注地听,只是对“没什么想留下的”语句机械性地眨了眨眼。
他似乎不感兴趣我的反应,视线冷淡地掠过,修指抵着太阳穴,眼眸微垂,“……其他的,还有吗?”
在…问我吗?
我能够给出什么回答?
我明明连回应都没有说呢。
不明白。
现在,这个回荡着雨声的寂寞空间,就算找再多的理由,做再多的分析。
我还是不明白。
怎么样都好……为什么?为什么是由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明明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呀。
我的痛苦、我对鲜血的渴望、对自己无法控制欲望的憎恶、对一切抑制不住的悲伤……他都没有体会过,却忍受不住,这样提出离开的要求了吗?
哪怕是直率地说出来,现在这样…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明明我已经很忍耐了、很努力地在维持着这样的生活了,明明我那么地爱他……为什么、为什么!得到的还是这句话呢!?
完全……不明白!
“不……”我的声音像被粗砺的抹布擦过,干涩、稍微动一动就会感到牵制,带着微微颤抖的隐忍,有点不自觉地哽咽,“不……我、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到最后,我甚至是脆弱的歇斯底里。
丈夫的呼吸平稳,“为什么呢,梦光,为什么你不同意呢?”
居然…在问为什么?
这还需要问吗?
他的头发尾端还有着湿漉漉的雨水,冷峻陌生的神情,让我有着自己也淋在窗外的暴雨之中的错觉。
“太荒谬了,我……今天是我的生日,怎么一回来就在聊这个?”我几乎逃避,强装镇定地说着话,声音哽咽而讨好,舌根有着链接心脏的酸涩感,“建人…你饿不饿,我记得,冰箱里还有……”
“已经过了,十二点。”难得打断我的话,我听到他说:“这个提议为什么不同意呢?我以为……你会开心。”
开心?
我心下有种荒唐的可笑感。
拿着种事情开心吗?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们都是一样的吗?七海也好、灰原也好、那个人也好……都像疯子一样地在这种时刻迥然地冷静,明明不该保持着这样的理智的,却做出这样刺眼的反应,面对着情绪在崩溃边缘的的我……说出反差极大的冷静话语,是觉得这样很帅气吗?
这样的反应,在他们心里会建立可靠的感觉吗?不一样的话,用应对紧绷战斗的冰冷方式,来对待这样剑拔弩张的紧张对话的话,会让人显得更加高深聪明吗?
看着我,他眼底是淡薄的“果然是这样吗”的表情,因为冷峻俊美的深邃面容寻常不常摆出什么讽刺或笑容,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微微地抬眼,就显得极为冷淡,“厌倦我了吗?梦光。”
这句话…难得的柔软,是在示弱吗?
我心里的焦急和愤怒委屈一瞬间坍塌,甚至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匆忙地应答,热切却冰凉的眼泪从脸颊掉落:“不……不是的、七海……”
这样问着,他不太关心后续理由的样子。
眼神停留在我的面上几秒后,浅淡地移开,轻轻点了点头,“嗯,没关系。”
我要解释的话就这样轻飘飘地得到了不在乎的评价,哽在喉中,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其实,我有感觉到梦光的变化,最初只是认为是奇迹发生了什么的…确实很开心,可惜的是,异常的地方也有很多,最终串联起来、想到或许跟五条有关,大概是香味的关系吧。那个人……如果不想的话是不会留下任何气息的,但工作的时候却能闻到残弥的留香,所以…我大概明白了,虽然那时候确实很生气。”
他静了静,沉静地低眸,“甚至想买飞机票提前回来,但我的工作并不是那么轻松的,只能够加快进度…后来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怀着怒气和他在电话里聊了天,想了想。嗯,也许只是单纯……对这件事觉得很厌恶吧。意外地,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蔓延。”
厌……恶……?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意义。
虽然明白,或许不是对着我说……但是,从丈夫的唇中轻描淡写地吐出的时候……
“建人…”
“我们…”我勉强而恍惚地、露一个苍白的表情,“我们结婚的时候,不是发了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