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殿下这些鞭子放哪间屋子,奴婢需得将其一一安置好,才能回府和小姐复命。”于是蔺耀阳眼睁睁看着红缨小心翼翼地将鞭子取出来,拿帕子挨个擦拭后又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涂涂抹抹,动作之轻柔,态度之谨慎,就差再点一炷香供起来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挂了整整一面墙的鞭子,又低头去看自己从昭武帝私库里翻出来的古籍,总觉得事情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样。“殿下,这屋子请别让人进来,小姐说她后日就过来和她的宝贝们团聚,这两日就拜托殿下了。”红缨留下这一句话便告辞了,心想自家小姐对祈军师送来的孤本若有对鞭子的一半上心,他们家公子也就不会日日用心疼的目光盯着那两箱子古籍了。一日时光过得飞快。冬日夜色凉如水,十五的明月悬挂当空,无端生出几分离别意。梅氏站在梳妆台前亲自给女儿梳发,暗红色的木梳滑进浓密乌黑的长发中,一梳到尾。“原本娘今夜应该跟你说说嫁妆画,不过陛下和你爹说了,你和安王年纪都还小,过早圆房反倒伤身,可以再等上两年。”顾平宁脸皮再厚也遭不住亲娘在自个儿耳边说这些话,只好红着脸转过身,撒娇一般软软糯糯喊了一声:“娘~”“你呀。”梅氏放下梳子,陪着她一起坐下,“娘总记得你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团,转眼间却马上就要见你出嫁了,嫁的还是这天底下最最尊贵的皇家。从小到大娘也没教过你什么,你向来聪慧,如今娘更是没有什么能教导你了,只盼着你事事顺心。”这话说的窝心,顾平宁心中隐隐不太真实的大婚之感,终于在这个寂静的晚上,在娘亲温柔的话语中清晰起来。仿佛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过了今晚她便要离开这座小苑搬去另一个陌生的府邸。那里没有跟进跟出小尾巴似的阿玉,没有一闲下来就爱找她唠嗑的哥哥,也没有神出鬼没总喜欢翻窗的飞叶。过了今晚,再不会有人称呼她为顾家大姑娘。从此以后,她将被冠上安王妃的头衔,成为安王府的女主人。顾平宁忍不住伸手去握梅氏的手,又低低地唤了一声:“娘。”梅氏安抚似的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我这些日子瞧着,安王那孩子不错,为人赤城,待你也算真心。”“是,殿下待我,称得上是真心。”“但是阿宁,娘希望你记住,你永远都是顾府的女儿,爹娘兄长和整个顾府,永远是你的底气和依靠。”其实梅氏对于这桩婚事最担心的,是这个聪慧敏感又多思多虑的女儿,嫁入牵扯复杂的皇家后,会为了所谓的大局和顾家委屈自己。“阿宁,我也好,你爹也好,我们希望的都只是你能够平安喜乐。答应娘亲,千万、千万不要委屈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还有我们呢。”夜已深,梅氏心里纵然有说不尽的话想和女儿说,也不得不在叮嘱她好好休息后起身离开。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顾平宁不知怎么的,心里生出一点落寞和茫然。但还没等她细细探究这些多愁善感的细腻情绪,就看到自个儿卧室的房门被打开了条缝儿,她们家妹妹披着单薄的外衣在门外可怜兮兮道:“阿姐,我今晚想和你睡。”姐妹俩半夜闲话,屋外的亮光终于一点一点从窗户缝隙里爬进来,点亮了整个屋子。十二月十六,安王殿下和平宁县主大婚。作者有话说:突然有一点点婚前恐惧症的阿宁和整夜没睡亢奋不已的安王~终于大婚了嚯嚯~对于这一场大婚典礼,昭武帝和顾子蠡的要求达到了空前一致,要盛大、要隆重、要张扬、要热闹。总之就是他们不差钱不差人,各种手段只管使出来,绝对要让自家宝贝儿子女儿的婚礼拥有足够的排面。为了与这个排面相衬,顾平宁天微微亮就被自家娘亲从被窝里挖出来。宫里过来的女官和嬷嬷将一应事物铺展开来,有条不紊地指挥侍女服侍她洗漱。顾平宁其实不喜欢陌生人近身,但无奈足足十二重的王妃婚服实在不是红缨一个人可以搞定的。梳妆台前堆满了各种首饰和胭脂,年金四旬的女官将她乌黑的长发全部梳到一起,低声安抚道:“请县主忍着点,绞脸可能有些疼。”顾平宁淡定地点头,开口吩咐红缨:“去多准备点早膳。”她可是看过今日流程的,其流程之繁琐礼仪之复杂,不吃饱是绝对撑不下来的。绞完脸,一碗甜甜的红枣桂圆羹下肚,顾平宁平日里没什么血色的脸蛋便透出浅浅的粉色,像是微微张开的牡丹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