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到活蹦乱跳出门的姜阮不省人事地被抬着回来,一着急几乎要跟着一起倒下去。好在太医说回禀姜阮只是呛了水受到惊吓,又因天气渐凉寒气入侵,这才一时昏了过去。知道姜阮没有大碍后,太后放下一半心来,而后转头震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阿阮好好的为何会落水?”顾平宁脸上全是惊慌和后怕,苍白着一张小脸回禀道:“阿阮妹妹贪看湖中锦鲤,一时没站稳落水。”说到这顾平宁的脸上又露出自责,“只恨臣女腿脚不便无法下水相救,让阿阮妹妹受惊了,还请太后见谅。”太后真说不出要一个坐轮椅的人舍身下水相救的话,只得将火发在别处:“下人呢?都是怎么伺候的?难不成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落水不成?”姜阮的侍女扑通跪下磕头:“奴婢该死,奴婢当时折回去取姑娘的披风,不、不在姑娘身边。”顾平宁也跟着告罪:“阿阮妹妹说落了鱼食,因此让红缨去取了。”太后看着坐在轮椅上身形单薄的顾平宁,冷声问道:“这么说来,阿阮落水之时,只有你们两个在场?”“是。”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太后一下一下转动佛珠的声响。顾平宁突然明白了姜阮这一出苦肉计的底气出自何处。室内突然传出含糊不清的呓语:“不要……不要推我……”太后闻言脸色大变,目光锐利地扫向一脸茫然的顾平宁。病床上的姜阮还在继续含含糊糊道:“姑祖母救我——阿阮好冷、水好冷啊——姑祖母、姑祖母——”太后被这几声“姑祖母”喊得差点心碎。她千宠万爱亲手养大的孩子啊,从小到大连点磕着碰着都没有过,现在却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无一点生气,这简直是要剜她的心啊。顾平宁冷眼看着太后坐在床边,握着姜阮的手一句句安抚,就像是天下所有担忧自家孩子的长辈,心里想着此事一时半会怕是难以善了了。果然悠悠转醒的姜阮一见到太后就落下泪来:“姑祖母,阿阮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太后心疼地不得了,耐着性子低声轻哄,一点一点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无事了无事了,姑祖母在呢,阿阮告诉姑祖母,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姜阮神色迷茫眼中含泪,愣愣地像是不知太后在问何事,好半响才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去看轮椅上的顾平宁:“是、是顾姐姐……”这样的展开当真不意外。顾平宁脸上露出茫然又委屈的神色,哑着嗓子不敢置信道:“阿阮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姜阮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顾姐姐推我我只当你是不小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落水后你连呼救也不曾,你当真是狠心到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这话说的悲怆,呛水过后的声音又带着嘶哑,坐在一旁的太后已经完全冷了脸色。顾平宁苍白着脸反驳:“我没有推你,阿阮妹妹为何要如此冤枉于我?”姜阮不知是委屈还是被冻得没缓过来,整个人瑟瑟发抖,嘴唇翕动,盯着顾平宁好半晌才低头垂下眼睑讷讷道:“那、那可能是我太慌张看错了,顾姐姐没、没……”她使劲咬了咬下嘴唇,顿了好一会儿才用低若蚊蝇的声音把话说完,“没有推我。”顾平宁觉得自己应该要收回姜姑娘演技不好这一句话,至少这一副楚楚可怜委曲求全的模样当真不错。一旁的太后看过来的眼神已如刀锋,恨不得在她身上扎出几个窟窿。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装可怜扮无辜这方面顾平宁还真没怕过谁,没见她每逢出场必是清汤寡淡的白衣装扮,这不是时刻为这样的场合做好准备。扮演一朵柔弱无害又坚韧自强的小白花,她是专业的。不过此时时机未到,顾平宁也没做其他动作,只是低着头小声重复道:“我没有推她,还请太后明鉴!”太后连看都没看顾平宁一眼,对着床上的姜阮轻声道:“阿阮不要怕,姑祖母在这,没有人能欺负你。”这一句话本身就已经表明了偏向的立场。姜阮仿佛从太后的话中获得了勇气,终于抬起头回忆事情经过:“我、我当时背对顾姐姐站在湖边,突然感觉腰上被推了一下,整个人便失去平衡落入湖中。”她说到这又去看低头不语的顾平宁,满目不解:“我原以为是顾姐姐的无意之失,可后来我在湖中挣扎,顾姐姐竟连唤人帮忙都不曾,才真真让我心惊。”顾平宁在第一句话时就已经瞪大了眼,像是完全不敢相信对方都说了什么,忍不住推着轮椅上前一步:“你怎么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