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要追责,不会拖到今天,而且,”祁暮亭将目光落回到面前的一叠饭盒上,“你二哥不是正在向我负责么?”
裴逾白其实隐约有猜到,毕竟他二哥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给祁暮亭送餐?而且听妈妈的描述,昨天二哥在厨房捣鼓饭菜时是恨不得把厨房垃圾箱一起下锅炒了,这明显是出于被迫。
其中的愤怒,显然已经要烧破苍穹了。
但以这件事的严重性和祁暮亭历来的做事手段,这回他显然是很手下留情了,再求情难免显得得寸进尺。因此裴逾白放弃了替裴疏槐争取“减刑”的想法,说:“其实我今天来,还有另一件事。”
祁暮亭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颔首,“直言即可。”
“之前在公园,我请您吃那盒桃桃乌龙慕斯并不是想跟您搭讪,也没有其他目的,就只是觉得您看起来脸色不佳,心情也不太好的样子。我把那盒甜品给您,和我在路上看见小孩哭、会给他糖果一样,只是一种顺手为之的安慰。”裴逾白垂着眼,因为紧张,他语速很快,“我不觉得自己差,但也不觉得我好到能让您一见钟情,您先前之所以请我吃饭,还送我花,或许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送您的那盒甜品,它才是真正引起您注意的东西。”
祁暮亭没有打断,也没有回应,看起来像个纯粹的聆听者。
裴逾白匀了口气,硬着头皮继续,“或许以前也有人送过您同样的,也或许它可以勾起您的某部分回忆,总之,您不过是把我当作替代品,当作自我安慰、哄骗的一种假象。而且您分外清醒,完全自知,因为您送我的花篓里装的是无子草莓。它代表虚伪,也代表幻境。”
祁暮亭安静地接受自己被拆穿,没有狡辩,也不作澄清,但裴逾白分不清他周遭的沉静是真的,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裴逾白不安地用脚后跟蹭了蹭地面,“……祁先生,哪怕您对我说话时语气温和,刻意掩藏了一部分您骨子里的那种命令感和掌控欲,但或许您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您看我的目光,没有半点感情。”
这番话裴逾白说得不假思索,分外通顺,是因为来之前打了无数次的腹稿,这会儿说出来更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和勇气,因为他畏惧祁暮亭。或许是因为听多了祁暮亭不讲情面的雷霆手段,也或许他自来就认为,像祁暮亭这般凡事都不允许自己居于人后的天子骄子是无法容忍自己被拒绝、被拆穿的。
可他必须要说。
“祁先生,我不想做谁的替代品,也担不起您的情感寄托。”裴逾白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我说的话会很冒犯,但都是出自真心,希望您能早日遇见真心喜欢的人。我先走了。”
不等祁暮亭说话,裴逾白快速转身向外走,他的步伐看似平常,但没人知道他恨不得拔腿狂奔出去——跑到祁暮亭的地盘上来拆穿他的心思甚至是内心的虚弱,这和跑到老虎头上撒尿有什么区别!
如果祁暮亭恼羞成怒,如果、别如果了,先跑出敌方大boss的地盘再——
“站住。”
淡淡的两个字让裴逾白脚后跟一颤,下意识地顺从。他僵在原地,过了几秒才转过身,佯装淡定地看向坐在桌边的人,“祁、祁先生?”
祁暮亭打量着他,那目光让裴逾白分辨不清其中意味,他的道行到底远不如祁暮亭,很快就镇定不住,“我、我没有恶意,也不是看不上您,我只是、只是——”
“只是手机没拿。”祁暮亭说。
裴逾白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桌上的手机,下意识地摸了下兜,随即连忙“哦”了一声,跑过去拿起手机。“谢谢您提醒,那我先走了?”
“你的话我记住了,我会尊重你,但有一点,我觉得需要澄清。”祁暮亭说,“我对你并无类似于爱情的那种喜欢,哪怕是出于情感迁移或替代,也不会是这种感情。”
敢情没有白月光啊。可裴逾白不明白,“那之前,就是您约我吃饭那次,为什么要让我跟您啊?”
约饭送花还说这话,真的超级引人误会诶!
“你跟了我,我可以保护你。你在裴家本就位置尴尬,以你二哥,”祁暮亭顿了顿,“以‘裴疏槐’的脾气,你平时的日子定然不好过。我若出面,裴翊自然会对你分外上心。”
“恕我冒昧,多问一句啊。”裴逾白抠了抠裤腿,纠结地出声,“您的这个‘跟’和我认为的‘跟’是一个意思吗?我认为的意思是、是跟包|养差不多。”
看这一脸害羞尴尬的,祁暮亭总算知道为什么上一世裴逾白会对他那般抗拒,还总是露出一副“以死守清白”的屈辱和痛苦,而每当他和裴逾白独处时,“裴疏槐”都会气势汹汹地赶过来打搅了,敢情这俩都以为他暗藏色心,欲行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