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前方一波一波杀过来的士兵从伤口喷射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脸,连视线也模糊起来。
他却只是奋力摇动手中长刀,不知疲倦地抵抗着。
一刀倾四海刺穿了士兵的血肉,那可怜人被极大的惯性整个抛出去,重重砸向后来的骑兵,一排人像多米诺骨牌一般倒过去。
可惜寡不敌众,一人包抄向蓝世砚的后方,举起了寒光冉冉的刀口……
蓝世砚杀得血泪浑然难分辨,最后汇成了一股,涓涓顺着眼角到嘴角。
他绝望地看向无尽吞噬过来的瑾国军,向着城楼上被五花大绑的臣子仰天长啸,却是带笑的。
“这便是我给阿依慕的交代,我蓝世砚,率伏休臣服,从始至终师承皆为阿依慕一人!”
“现臣不孝,此后怕是不能再为陛下尽忠,但臣死奏,自归属瑾国以来,朕的伏休,从未降过!”
“我蓝世砚在位一日,伏休便,永不叛大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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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之外,眉梢凝冰的洛桑不知跑死了第几匹快马。
今年异常,寒冬还未久远,风雪覆身,洛桑堪堪稳住摇晃的神智,强打精神。
浑身没有一块不僵死的肌肉,惟独手指温热蜷缩,可是他不能停下,血液艰难地流动周身。
攥紧那一块冰冷的兵符,传递着指尖的余温,擦身是信鸽越不过的燕云十六州的伏休,他多么渴望蝴蝶能穿过风雪带来久违的春天……
时间啊时间,现在我们最宝贵的不是其他任何,而是时间……
第一百八十五双月同天
当残破泛黄的书信穿过飘摇鼓动的风雪,羸弱不堪地递到京城内,虚浮地呈在我面前的时候。
我还是愣住了。
这是我与洛桑的约定,若是结局卑劣,那他就避而不见。
他与蓝世砚,情谊深厚,甚至先于我,过命的交情,却没能让他在那场怀疑中替他质疑一句。
墨迹单薄粗糙,淡淡描摹数字。
崇狩五四年,伏休内部反叛,伏休国主寡不敌众,战死阵中。
持续了两天两夜的战况究竟是何等激烈血腥,我不得而知,只是寥寥数字,却道不清其中残忍。
安坐下首的晏云见我神情难测,起身离座,薄唇轻动,半晌才道。
“洛桑赶到伏休境内时,战火烧尽,民众的哭喊相隔百里依然清晰可闻。待他们迫近细察,城内已然是断壁残垣,其丞相举国投降,伏休沦陷。”
我抿唇无言,跳动的火花毕毕剥剥响动,微弱至极,却在落针可闻的殿中无限放大,不顾一切地扩张人的感官。
“蓝世砚家臣死战到末处,瑾国军全力推进,他们力不敌众,全部殉国。”
晏云哽咽一声,强忍住悲戚,堪堪道。
“我们唯一抢救过来的一名士卒留了遗言后,不忍国破家亡的屈辱,亦咬舌自尽了。”
我听得真切,视线却模糊起来。
生生压抑下情绪,声线却还是沙哑下去,沉钟没入深海,竟是不回头。
“遗言是什么。”
晏云狠狠闭眼,破釜沉舟般悲声道。
“臣死奏,自归属瑾国以来,朕的伏休,从未降过。”
心在那一刹那,失去了跳动的本能,永恒地寂灭在那晚蓝世砚拜别我的笑容里。
“师父,你放心,有我蓝世砚在,张远岱不会得逞的。”
“师父,等我佳音,我回到故土,就收整军队,前来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