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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第1页)

长公主与国公爷在府上住到初五方打算回宫。初五这日夜里家宴,国公爷唤来几位少爷考察功课,长公主由女眷陪着说话。许久不曾露面的王书仪也过来了,她神情低落萎靡,不似往日活泼。因着七夕将至,国公府上下扎满了彩灯,各人均献了一盏花灯给长公主,其中有人作诗,有人绘画,还有人弄个哑谜让长公主猜,几个孩童在廊下玩烟花,每每也是这个时候,长公主方享受着天伦之乐。她也忙,忙不完的朝政。王书琴唤着王书雅与王书仪在南窗下扎彩灯,等着七夕这日放去河面上祈福。四小姐王书雅有些畏惧长公主,头也不敢抬,闷声不吭绣花,三小姐王书仪则出神地捋着丝线,王书琴唤她一声,她便动一下。长公主问谢云初,“你父亲与明夫人的婚宴定在哪一日?回头我也好遣人送一份贺礼。”谢云初回道,“正是两月后的九月初八。”长公主吩咐朝云记下。目光就这么落在窗下三个姑娘身上,“书琴婚事还未定下?”当年王书琴为了柳家那门婚事闹了很大的脾气,长公主有些不高兴,对这个孙女疏远了些,如今物是人非,柳家的事尘埃落定,想必王书琴也释然了。长公主这么一问,三太太不免忧心,长公主眼里的婚事不是儿女情长,更多的是利益牵扯,三太太私心希望女儿嫁一个合心意的人,长公主骤然提这么一出,难保不是看中某个门户,打算政治联姻,于是便替王书琴回绝道,“她呀,性子像极了她父亲,我是日日催夜夜催,她嫌我唠叨,连我也责上了,上回好不容易答应去了赏花宴,这次又去了行宫,回来总算有人来提亲,她把人给骂走了。”长公主皱了皱眉,脸色不大好看。众媳妇纷纷汗颜,府上除了王怡宁,也就三太太能在长公主面前说几句直话。长公主随后将视线移向王书仪,“书琴不肯嫁,便书仪吧。”姜氏吓得差点从圈椅里滑下来,喃喃问道,“母母亲,您这是看上哪家儿郎了?”长公主郑重道,“户部侍郎刘家。”姜氏不太懂朝廷六部人情世故,目露茫然。四太太在一旁解释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呀,二嫂,你可知书淮这次要与谁一同南下?可不就是刘侍郎吗?刘侍郎深得陛下看重,委以重任,若是咱们两家联了姻,他还不得事事看着些咱们书淮。”长公主看了四太太一眼。四太太得了婆母赞许,越发说起刘家的好来。长公主之所以定刘家,实因六部当中就户部她最插不上手,为了配合王书淮丈量田地,推行新的税政,户部必须有人,她希望拿捏一颗棋子在手中,于是她看中了刘琦亮。姜氏一听与王书淮有关,来了几分兴致,“那是刘家哪位公子?人品如何?”四太太笑着道(),≈ap;ldo;还能是谁呀?[()]?『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刘侍郎就一位公子,宝贝得要命。”姜氏有些意外,这么好的婚事真能给她的女儿,倒不是她看轻自己的女儿,实在是不太相信长公主会说一门好亲给王书仪。长公主一看她那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还在埋怨我当初给书淮定了云初?”谢云初不小心呛了一口茶,四太太坐在她身侧,立即递了一张帕子过去,有些嫌弃姜氏没脑子,“满京城都找不出节♂完整章节』(),我又不傻,若不是姑姑待我亲厚,我才懒得在刘家应付呢,得了得了,他娶他的娇妻美眷,我亦寻我的如意郎君,谁也碍不着谁。”沈香俏眼往流光溢彩的街面一扫,“等等,你可记得前两日咱们来街上,路过那家新开的成衣铺,那里面的衣裳可好看哩,咱们刘家旁的没有,几个臭银子还是有的,走,咱们去买些漂漂亮亮衣裳回去。”刘家曾经是商户起家,沈香虽年少失祜,手里却掌着不少家底,她平日作风铺张。主仆二人欢欢喜喜来到铜锣街正街,谢云初的铺子在街道末端转角处,位置不算很显眼,可排面惹眼,这一日请了不少舞狮戏龙,炮竹声响,更有人在两侧扎好的彩楼上撒铜板,惹来看客围观。一小厮捧着一盆特制的绢花立在门口吆喝,“今日但凡入店试穿的姑娘太太,人手一朵绢花。”那绢花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样式独特,每一朵花瓣上均有仿点翠的工艺,这不知是何人所创,姑娘们瞧见稀奇,三三两两往店里去。待进了店,店内装潢气派,开间甚阔,花灯满楼,沿着楼梯往上,还设了一排雅间,每个雅间外别着一朵精致的绢花,有名“慢春风”,有名“秋波定”,皆是诗情画意,惹人忘返。沈香刚进了店,便见二楼一雅间门口有人吵了起来。“这件袍子是我先看上的,自然该归我。”“什么叫你先看上的,谁先付银子归谁。”那年轻圆眼姑娘气急,“可是明明是我先试穿的。”“没错,我瞧见你试穿好看,我就买了呀。”“”

这话惹来哄堂一笑。圆眼姑娘气哭了,“我不管,我就要这一件,掌柜的,再给我做一件出来。”管事的在一旁陪笑,嗓音也抬得个格外高,“姑娘海涵,咱们铺子里的衣裳每个款式数量有限,售完不补。”“你傻了啊,旁人要买,你还不补吗?重新做几件出来不就成了,有钱不赚是傻子。”众人吩咐咋舌。管事的连连作揖,“非不想补,实在是不能补也,诸位有所不知,咱们店铺里的料子均来自南海的绡纱,此物每年产量有限,我倒是想做衣裳出来,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众人汗颜,“难怪卖的这么贵。”一听这里的衣裳数量有限,售完不补,一些激灵的客人立即钻进各雅间,看着尺寸差不多都顾不上试穿便买下了,一时底下柜台结账处人满为患。那沈香最是财大气粗,平日花钱不眨眼,吩咐丫鬟进去抢,丫鬟好不容易逮着一件,恰恰对面一丫鬟也瞧中了,两个丫鬟在展示衣柜前唇枪舌剑,谁也不肯让着谁。正主久久没等到丫鬟,相继而来。王书琴没认出对方,沈香却认出来王书琴。沈香虽然家世比不上王书琴,可也不带怕的,“()我已付了钱。”王书琴不信(),指了指外头排着队的结账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你若真付了钱,衣裳早该在你手里。”王书琴的丫鬟仗着出身长公主府,平日拿鼻孔瞧人,“瞧你们这寒碜样,这么贵重的衣裳穿在你们身上也不怕糟蹋了。”王书琴瞥了丫鬟一眼,示意她说话不要太过分。沈香本是商贾出身,懂一些三教九流的门道,她进来的时候便吩咐身边一侍卫去排队,懂得买卖已付款为准,遂慢悠悠将兑票掏出来,施施然给王书琴瞧,“王姑娘,很抱歉,这衣裳已是我的啦。”王书琴便知对方认出了自己,她还要脸面,吩咐丫鬟放手,丫鬟蹙眉不肯,自家大小姐何时受过这样的气,王书琴便瞪了她一眼,丫鬟才不得以松手。沈香优哉游哉拿着衣裳进去试穿。待沈香出来,那衣裳流光溢彩裹着玲珑身段,曼妙多姿。王书琴看着实在喜欢,便带着丫鬟找管事的。可惜今日玲珑绣总共只推出一百套衣裳,已一抢而空。王书琴不甘心,“下一次到货是什么时候,你必须给我留着,我可以先付定金。”“我也是,我也可以,留一套给我”大家纷纷举起银票拥簇而来。那头结账的队伍还未排完,这里预定的人已堆成了一条长龙。明夫人站在二楼账房,张望底下人海潮潮露出欣慰,扭头问谢云初道,“这么下去,你这铺子订单将堆积如山,你的衣裳怎么供得上?”“不急,什么时候来了货什么时候做,越稀少,旁人越稀罕。”谢云初从容坐在案后算账,明夫人与谢云初短短相处两日,越发觉得这姑娘是个干大事的,有主意不说,万事沉得住气,与王书淮简直是般配极了,“假以时日,你这玲珑绣的招牌定将遐迩闻名。”谢云初笑,“也有您一份功劳。”扭头又问林叔,“屈二那边可传来消息?”谢云初挑了一名能干的管事跟随王书淮南下,算算日子,该到江南了。林叔回她道,“今日晨收到飞鸽传书,他跟姑爷平安抵达金陵,有姑爷牵线搭桥,想必他很快便能联络上出海的商贾,替咱们寻来最好的货源。”谢云初放心了。时辰不早,她遣人送明夫人回府,明夫人这几日来铺子里陪着她做绢花,二人相处不像母女反而如同挚友,谢云初欣赏明夫人的热忱淳朴,明夫人赞佩谢云初的果敢能干。二人算是相得益彰。眼见铺子里衣裳抢售一空,谢云初悬了几日的心总算落定,只等着银子归总算账,这热闹而繁忙的一日也该接近尾声。怎奈好不容易坐定喝一口茶,一小厮轻轻叩了账房的门,提了一盏花灯进来,“东家,方才有一侍卫赠了一盏花灯过来,说是给咱们玲珑绣的东家,掌柜的吩咐小的送来。”小厮()将花灯搁在门前的高几,掩门退下。谢云初主仆数人盯着那张华丽的花灯,瞠目结舌。“这莫非送错了?”“人家指定玲珑绣的东家怎么会送错?”“而且这花灯镶金戴玉,价值不菲”夏安凑近,捧着绢面一瞧,“咦,这上头绣了一株红豆,红豆表相思,莫非是姑爷安排人送来的?”谢云初杏眼一睁,“怎么可能?”这世间谁都可能,唯独王书淮不可能。前世她伴着他过了八个春秋,每每元宵灯节,七夕灯节,她均会亲自制作一盏精良的花灯赠给他,有时作一首暗藏情意的藏头诗,有的时候画一幅意境悠远的青绿山水画,有的时候绣一株红豆,八年了,足足十六盏宫灯,花样不重复。但王书淮从未给过她任何回赠。他总是忙里偷闲欣赏一番,随后疲惫地朝她淡笑,“夫人做得真好,有心了,夫人瞧瞧摆在何处?”那个时候仅仅是这几句谈不上情意绵绵的话,便抚慰了她空旷的心。她太容易满足,哪怕仅仅是他一个眼神。“扔了吧。”她是有夫之妇,不能接受任何人的馈赠。谢云初说完这话,便垂下眸继续忙碌。夏安有些舍不得,这灯盏用紫檀所作,共有八面绘绣,按一按手柄处的机括,灯面哗啦啦转动,花穗也随着摆动,八面彩绣由上而下倾泻,如同银河泄下五色彩光。称得上美轮美奂。但谢云初发话,夏安不敢不从,拿着交给门外的小厮吩咐扔去河里。小厮一瞅这灯盏华丽无双,心中纳罕,以为主子跟姑爷闹脾气,于是送来掌柜处,掌柜的也误以为此灯是王书淮所赠,“先缓一缓,年轻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定是闹了别扭,心里不痛快,保不准哪日东家又要寻出来,你先搁在库房,就跟上头说一声扔了,等回头东家要再拿出来,若是过一月不曾记得这事,你再扔不迟。”小厮也觉得掌柜此举稳妥。王书淮是一个月后才知道这个消息。他出京那一日,尚有些手尾没料理清楚,嘱咐侍卫齐伟留在京城,齐伟一个月后方抵达金陵。这一个多月,王书淮太忙。初来乍到,他并未急着大刀阔斧改革,而是先马不停蹄应酬江南的官员,陆陆续续将各个口子的门路摸个通透,大晋实行两京制,金陵也有六部官员,这一次丈量田地核查人口的国政,便是由户部侍郎刘琦亮与南京户部尚书共同主持。刘琦亮握的是实权,南京户部尚书不过一个闲差。差事虽闲,人却是德高望重,王书淮晓得这位七十岁的尚书大人是个出了名的理想激进派,一心想扭转朝廷官员懒怠贪腐的作风,是百姓眼里的青天大老爷。王书淮将自己构想和盘托出,得到老尚书鼎力支持。这段时日,王书淮一面陪着刘琦亮在南京官场推杯换盏,一面跟着老尚书走访苏杭各县,算是大体摸清了江南虚实。可谓是忙得昏天暗地,无一刻停歇。八月十四日夜,王书淮再一次应酬回了府。灯色寂寥,浅浅照亮了石径一隅。王书淮喝了不少酒,由明贵搀着立在石径处吹风。这是长公主在江南一处宅院,不大不小三进院落,平日只一对老夫妇看着,替王书淮烧水做饭,王书淮起居皆在前院的书房。书房西南面有一处竹林,如今竹木萧条,落英缤纷,王书淮踩在枯叶上发出咯吱咯吱响,是夜色里唯一一丝动静,这一隅枯竹像极了春景堂前面那片竹林,王书淮立在石径有片刻的失神。忽然云破月出,浩瀚无垠的月色倾下,在他周身镀了一层冰凌凌的光,衬得他的气场越发清锐。他已不记得有多少时日不曾想起她,只偶尔深梦里掠过惊鸿片影,梦醒时来不及分辨又匆匆上衙,今日也不知是酒意作祟,或者是那当头浇下的月光让他回想起什么,王书淮瞠目盯着石径深处,轻声询问明贵,“京城可有消息传来?()”明贵不知所然,≈ap;ldo;您指的是国公爷吗?国公爷每隔三日均有邸报送给您,便于您了解朝廷大势,哦对了,太太和老爷很是挂念您,送了几封家书过来,还搁在书房呢,您先前没空看,要不要小的寻出来给您瞧??()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王书淮只觉得心里仿佛被一根细丝牵引着,一扯一扯,有一股莫名的痛意。他缓缓摇了摇头,搭着明贵的胳膊,过石径绕去后面的书房。来到月洞门前,却见一熟悉的身影抱剑倚在门槛处,正是匆匆南下的齐伟。明贵瞧见他,神色大亮,“齐伟,你可过来了,那个,我媳妇可托你捎东西来了。”齐伟神色淡淡将身后一个包袱扔给明贵,“尊夫人说了,你若是在江南不老实,就等着回去跪搓衣板。”明贵眼眶发热抱着包袱,闻着熟悉的气味,哽咽,“傻婆娘,我怎么会去外头寻花问柳,我有这个心思吗?”说到最后有些埋怨妻子不信任他,委屈地发酸。齐伟没管他,而是恭敬地朝王书淮施了一礼,“公子,幸不辱命,将公子吩咐诸事办妥。”清凌凌的月光下,年轻的男人一袭青色官袍,挺拔又矜贵,他双臂轻垂,面无表情地看着齐伟,半晌吐出一个沉哑的字,“好。”随后,冷沉的目光锐利地掠过明贵手中的包袱,渐渐移至齐伟身上,“没别的了?”齐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王书淮眉峰阴沉,忍耐着脾性道,“夫人可有话捎来?”齐伟回想离京前,他请见谢云初,可有什么衣物捎给王书淮,谢云初柔和笑道,“衣物我先前已备了几十身,二爷够穿,国公爷也亲自拿了五千两银票给他,二爷当是吃穿不愁,我没什么不放心的。”()齐伟摇头,“夫人说您万事齐全,她无需备什么。”王书淮没有再问下去,只身回到冷冷清清的书房,独自枯坐,明贵乐呵呵抱着包袱跟进来要替他点灯,王书淮坐在暗处道了一声,“不急。”明贵有些愣,王书淮喜怒难辨,明贵难得管他,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包袱,笑嘻嘻道,“二爷,那个,小的想回一趟厢房,将这包袱收拾下。”说白了就是想看看妻子有没有给他捎信笺或旁的物件。即便看不清明贵的神色,从他语气里分辨出轻快欣喜以及迫不及待。王书淮脸上依然没有半丝表情,只从胸腹里闷出一声嗯。明贵离开,齐伟则立在支窗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直到绞尽脑汁想起一桩要事,飞快回到自己住处,提来一样东西,“哦,对了,二爷,属下捎了一件东西来。”王书淮迅速偏转过眸,语气极度平和,“什么东西?”“一盏花灯”八面玲珑百转花灯盈盈破开一片夜色,晕黄的灯芒倾泻而出,如一团柔软的光亮,几乎要照亮王书淮的心,他缓缓起身,来到窗前。恍惚记得今年元宵还是去岁七夕,她绣了一盏大红粉地牡丹纹的六面纱灯,那日她蹑手蹑脚来到书房,轻轻吹了他的灯,随后将灯盏搁在桌案上,灯芒四射,将一朵朵娇艳的牡丹投射在漆黑的墙壁上。她心思灵巧,手艺精湛,他当时瞧了也觉惊艳。而今日这一盏灯,嵌着金玉绿松,比往日更加奢华。下意识伸出手,窗外的齐伟冷不丁开口,“这是信王殿下七夕节赠给少夫人的灯,夫人的掌柜以为是您所赠,错留了下来,小的悄悄取了来,您看是不是得扔了?”王书淮眉梢的柔光在一刹那间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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