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音嘟囔道:“我那些财物可是当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呢。”
姜椿蹲身,又往灶膛里塞了一把黄豆秧,冷哼一声:“照这么说的话,我跟你大哥千里迢迢去绍兴府接你,来回的花销以及耽误我杀猪卖肉的银钱也要算在你头上,给你买衣裳的钱也要扣掉,以及往后你在我家住,房租要交,饭钱要交,就连烧热水用的柴禾也得算上。
再者,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保证不生病?你一生病,请医问药又是好大一笔开支。
这林林总总一大堆,你这一百二十两银子,只怕还不够抵这些花销的一半呢。”
宋时音不吭声了。
姜椿却没就此打住,反而笑嘻嘻道:“或者你只是不愿在我家干活,没准更乐意去婆家干活?要不回头我叫媒婆来,给你说门亲事?
只是你也晓得我家只是乡下屠户,给你说的亲事自然也都是乡下人家。
乡下人家的汉子嘛,大字不识一个,性情又大都粗鲁,你嫁进这样的人家,要是敢说不干活,人家一耳刮子就抽你脸上了。
你跑回来找我们当哥嫂的给你做主,我们都还得点头哈腰地向人家道歉。
毕竟,乡下的婆娘,哪个不干活?不干活的婆娘,娶进来做甚?当奶奶供着嘛?”
当然,这些话并不代表姜椿本人的看法,只不过为了唬住宋时音,她故意往夸张里说。
宋时音一想到自己要嫁给大字不识一个,浑身臭烘烘,还动辄就打人的乡下汉子当娘子,就恶心得险些吐出来,同时又害怕得浑身发抖。
她哆嗦着嘴唇说道:“我才十四,还未及笄,我不要这么早嫁人。”
姜椿睁眼说瞎话:“十四不小了,在我们乡下,十四当娘的都有不少,有些成亲早的,十四岁就怀里抱着一个,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了。”
宋时音眼前一黑,险些直接厥过去。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灶膛前,一屁股坐在地上,着急慌忙地往灶膛里塞黄豆秧,嘴里哭唧唧地道:“我干活,嫂子让我干什么活我就干什么活,只求嫂子不要将我嫁给乡下汉子。”
姜椿返回菜板前,边利落地切萝卜,边哼笑道:“看你表现,你要是表现好,等你及笄后,我可以给你说门镇上,或者城里的好亲事。”
先丢个胡萝卜吊着她。
反正再过一年宋家就平反了,她有亲爹亲娘在,亲事根本轮不到她这个堂嫂管。
到时就算她闹起来,跟自己算旧账也不怕。
姜椿一个“不知道”宋家会有平反这日的乡下村妇,肯承诺给隔房的小姑子说门镇上乃至县城的亲事,足可以感天动地了好不好?
到时二房的二叔跟二婶不但不能埋怨自己,还得向自己道谢呢。
所以呀,她完全可以放心地教(使)导(唤)宋时音。
西屋里头,边归置土产边竖着耳朵听灶房动静的宋时桉忍不住勾了勾唇。
好家伙,这又是激将法,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堂妹这等被祖母宠坏了,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哪里抗得住?
果然就被她降服了。
罢了,连自己这样活了两辈子的老狐狸都没逃过她的魔爪,堂妹栽得一点都不冤。
对此他并未有任何异议。
堂妹是该跟着姜椿多学学,旁的就罢了,最好能学学她的厚脸皮。
不然将来回到京城,堂妹曾被卖进过青楼的事情又瞒不住,多少风言风语等着她?
上辈子自己身子骨弱,自顾不暇,无力去打探亲人的消息,所以等宋家平反,姐夫的人找到红袖添香的时候,她早已成了一双玉璧千人枕的头牌。
被接回京城后,她被风言风语逼得连门都不敢出。
就是在家里都不消停,家人说句甚话,她都能联想到是在嘲笑自己,成日不是哭哭唧唧,就是砸东西闹腾。
尤其跟老二媳妇不对付,隔三差五就要同她闹一场。
把家里搅合得鸡飞狗跳。
最后没法子,祖母不得不同意老二的提议,远远将她嫁出京城,家里这才消停下来。
叫他说,这是没遇上姜椿,不然闹不了三天,就彻底消停了。
这叫什么?一力降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