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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第1页)

萧墨吟的声音突然停顿了,静夜中,只听得见两人的喘息和林中虫儿唧唧的声响。裴宜等了半天也没听到萧墨吟接下来那些大胆放肆,全然不顾礼义纲常的话,不由自主地张开眼睛。却看见那样美如天仙的脸上满是泪痕,眼角边晶晶一片,早已湿得透透的。“裴宜,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不喜欢吗?是不喜欢的吧!为什么开不了口?为什么不能把那三个字说出来断了她的念,也绝了自己的念?裴宜就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死死压着,心被架在熊熊的火上炙烤。快点说,快点说不喜欢!你不是一直这么觉得的吗?不是一直这么对自己说的吗?为什么会说不出来?裴宜和萧墨吟两个人定定地望着彼此,天幕的星辰还嵌在自己固定的位置上默然放着毫光,星光如丝如缕从天际落下来,与尘世万千之物,万千之情纠缠不清,牵扯无绝。萧墨吟拔上头上的额饰,拧开了火红的宝石,从里头拿出一根细细的空心针管。“怎么办,我现在手抖得厉害,找不到心口的位置了。”满面泪痕的大巫终于又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跟哭一样的,让人见之心碎。“那就不要找了……”裴宜低声说,“墨吟,我们两个各有各的宿命,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是啊,你是大齐的冠军侯,我是苗疆的大巫,我们本来就不可能在一起。”萧墨吟点了点头,她上身赤|裸着,周身沐浴在星光里,却让人觉得十分圣洁,没有半点淫邪之气。“所以我才要将你的命数还给你。”萧墨吟说,“以我的同心蛊,唤出你的同心蛊。从此之后,你我之间再无牵绊,你做你的侯爷,我当我的大巫。天南地北,再无……再无……”最后两个字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我喜欢你。”萧墨吟说出的这四个字就像梦呓一般,“喜欢了十几年,所以,现在是放开的时候了。”她口中颂念起无人能懂的咒文,将一颗金色的药丸放在口中,俯身吻上了裴宜的双唇。舌尖推送进来,那带着一丝腥气的苦涩药丸在裴宜的口中化开,仿佛将舌根都麻痹的苦味顺着咽喉混着津唾一路向下,滑入了他的身体。本来只是送药,那舌尖却在退出之时受到了阻碍。仿佛天地将崩之前最后的亲吻,将骨血灵魂都交换着深深铭刻在对方的心底。当萧墨吟抬起头时,只能看见裴宜那双比屋外星子还要明亮百倍的眼睛,正沉沉地凝注着他。萧墨吟对他展颜一笑,细针对准心口,稳稳地刺了进去。从细细的针管内,缓缓地,凝出一滴鲜红的血珠,颤巍巍地,落进了被她捏得半开的,还带着红润光泽,沾满她气息的双唇。“我也喜欢你。”裴宜在陷入黑暗之前,无声地说出这几个字,至于萧墨吟有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无法看到了。那几天,他一直陷在昏睡中,做着似乎永远止尽的噩梦。烈焰焚烧着他的身体,九天的神雷一道一道劈下来,劈散他的魂魄。他痛苦万分却又避无可避,只能在炼狱中忍受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他觉得自己快死了,却又知道自己活着。这滋味并不好受,比起他往常夜半时分蛊毒发作之时带来的痛苦强烈了不知多少倍。那个女人,明明说不会痛的,结果又骗了他。他还记得每一个细节,仿佛离别似的缠吻,雪白的胸口,殷红的梅果,还有稳稳地,刺入心口的细针。“啊!”他发出一声长啸,声音破喉而出之时,裴宜终于醒了过来。依旧是那个看守严密的独立木屋,只是黑夜已逝,窗外艳阳遍山。“你醒了,来喝药吧。”裴宜猛地回头,看见了阿努娜有着狰狞伤疤的半张鬼面。“萧墨吟呢?你们大巫呢?”阿努娜并没有看他,只是将手中盛满药汁的木碗向他那边推了推。“喝药吧。”裴宜怔怔了半晌。阳光从平台处没有半分阻挠地直铺进来,木屋里一半光明,另一半是因为光明而伴生的黑暗,越是明亮,愈是黑暗。裴宜突然心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在哪里?”阿努娜抬起眼,看见青年坐在羊皮垫上,半边阳光普照,半边晦黯不明,英俊的眉眼中带着几分戾气,可是那双眼眸中却有着无法掩藏的恐惧。“她在哪里?”阿努娜穹腰行了一礼道:“大巫为侯爷治病,损耗了不少元气,如今正在休息。”听着阿努娜的话,裴宜松了一口气:“那我,躺了多久了?”阿努娜说:“不长,只有五天。”五天?“放心吧,大巫没死。”看着青年突变的脸色,阿努娜强忍着要揍他的,面无表情地按着大巫的吩咐说:“她睡十天半个月便能好起来,所以侯爷大可不必担心。”我才没有担心!裴宜用手捂着胸口,只觉得心跳急促让他有些难受。“我能去见见她吗?”“大巫说了,从此以后,不会再见你。”阿努娜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侯爷的蛊毒已解,回去之后只要好好调养一两个月,身体当与常人一样。过两天,等你缓过力气,我会派人将你送出山,送到大理王城去。”要走了?萧墨吟要送他走了吗?裴宜木然地看着窗外的阳光,过了许久才说:“她让我给她三年的时间,如今,只过了一年而已。”一年、两年、三年,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明知道过再久两人也不可能会有结果,又何必牵扯太深而令人伤心?裴宜不知道是不是蛊毒的余毒还未清尽,只觉得心头疼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脏上生生咬出了个大洞。他捂着胸口,蜷着背,紧咬着牙关不令自己叫出声来。阿努娜看着他,摇了摇头说:“别怕,过两天就会完全好了。”跟裴侯的痛比起来,大巫受得罪更大。生生将蛊虫引到自己的身体里,令子母蛊在体里相融,那种痛楚又岂是一般的伤痛可比拟的?那种罪,便是剜肉刮骨,也不过如是。要走了,外头困囿着他十数月的大山和密林看起来竟然是如此地美丽,令人割舍不下。裴宜在木屋时又过了十天,再也没有提出要去看看萧墨吟。那夜,大概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回忆了。裴宜抬起手,轻轻触了触自己的唇角。那温热的触感,甜美的气息似乎还留着一丝余味,萦绕不散。萧墨吟是苗疆的大巫,她不可能离开这十万大山与他一同离开。就像他无法舍弃自己的家国,与她永远困守于此一样。如果当年他们并不曾在山中相遇,那么或许他和她,此时便用不着这样难过,不舍,心如刀割。裴宜再次看了一眼这熟悉的山林草树,缓缓地站起了身。他的蛊毒已清,身体不再像以前那样羸弱沉重,他能感觉得到,身体像摆脱了一副沉重的枷锁,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可是轻快的同时,他也觉得有些失落,有些空虚。满满实实的胸口,被人掏走了什么东西,只留下永远无法填满的渴求和欲|望。明天便是阿努娜要将他送走的日子,大理王萧笉已经派了使臣在苗山外等候。皇帝和皇后已经一年没见过他,想必心里担心得很。一年了,皇后的孩子应该会走路了吧,不知会不会说话了,见了面,他们会叫自己什么?“舅公?还是叔公?”裴宜让自己的脑子里装满各种各样的事情,唯一不敢装的,只有那个女人。还在混沌地将自己的神思都散开,便有一个不速之客闯到了他的木屋前。e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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