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出门后,方才鼓乐喧天的使君府,渐渐静寂下来,宾客散尽,乔越见乔平依旧对着大门方向久久不动,便上前劝他入内,说道:“二弟,侄女已走远。方才城内盛况,你也亲眼所见,为兄实在欣慰。”
乔平慢慢转身,道:“长兄,弟有一言,本是不该问的,只是困扰许久,趁着这机会,弟斗胆问一声。十年前父亲发兵征讨李肃,临阵按兵不动,以致魏经父子丧命,这才与魏家结下怨隙。父亲当时,到底是否确曾派了信使去给魏经报过信?当年兄与父亲一道随军,应当清楚。”
乔越一愣,随即面露不快,挥了挥手,道:“都过去的事了,如今你突然提这个做什么?大人当年无论如何处置,总是有他的道理,岂是我们这些做儿子的能够置喙的?”
乔越这么答复,乔平心里便坐实了猜测。
十年前陈郡事后,魏家治丧,乔平被父亲乔圭派去渔阳吊唁。灵堂之上,魏家家将拔刀怒对乔平,斥骂乔圭老奸巨猾,不守信义,当时根本就没派信,坐山观虎斗而已。乔平十分惊惧,以为自己要走不出这魏家大门了。没想到徐夫人不但当着他面厉声呵斥家将,还温言安抚乔平。乔平劫后余生回到兖州,向父亲乔圭详述当时情景。
他至今记得清楚,父亲当时皱眉许久,最后叹了一声:“魏家有媪如此,恐日后是我乔家之祸!”
这十年里,乔越一直疑心父亲当年确实未曾报讯过。父亲老谋深算,曾也雄心勃勃。当时魏家势力虽仍在北方燕幽一带,与兖州秋毫无犯,但魏经治军严明,因功封侯,又有贤达之名,天下名士,纷纷投奔而去,隐隐有雄主之相。
或许父亲考虑魏家日后一旦崛起,于兖州扩势不利,这才顺水推舟,想借李肃之手,意欲除去一个隐患罢了。
“二弟,两家联姻,既化解不和,又解我兖州目下之困,何来不妥?你勿再多想。”
乔平苦笑:“长兄,蛮蛮已如你所愿出嫁,兖州困也暂解。从今往后,望长兄励精图治,重振我乔家声势,如此,既造福郡民,蛮蛮到了魏家,也算还有倚靠。”
乔越面露讪色,哈哈道:“自然,自然,二弟放心。”
……
魏梁领着一队魏家亲兵护送小乔北上,日行夜歇,起头一路无事,快进入冀州的地界时,有日,天将将黑,一行车马尚未赶到驿庭落脚,恰好又经过一处荒僻无人的曲折道路,觉察到身后似乎有人尾随,立刻命折回察看,亲兵回来却说并无异常。
魏梁貌似粗鲁,实则心细如发,也不动声色,当晚投驿庭后,亲自持刀守护在小乔室外,次日起加强戒备,行路也愈发紧赶,最后终于在年底前,送小乔顺利抵达了冀州信都。
……
冀州前刺史高棠,以幸逊把持朝政、残害忠良、汉室名存实亡之名,反出朝廷,杀身边不从之人,自立为帝。朝廷先后派多路兵马围剿,奈何高棠经营多年,兵强马壮,又借冀州地利,竟久攻不下,无奈着魏劭攻打。去岁秋,魏劭亲自举兵入冀州。
先前的另几路兵马来攻时,来一拨儿,冀州百姓便去一层皮,甚至发生了官军围住乡集,屠戮村民,割下头颅后挂于马上冒充叛军首级回去领功的事,早就苦不堪言,风闻幽州魏劭又到,无不惊惧,抛下地里待收的麦子四下散避,甚至有地方,全村人跑了个空。魏劭大军到来之后,不但秋毫无犯,见地里麦子无人收割倒伏在地,士兵反而解甲下地,收割后堆至村口离开,又捉拿沿路那些落草为寇以劫掠为生的流兵散勇。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原本逃家避难的人便纷纷回来,更有青壮自愿投军,沿途百姓一反常态,敲锣打鼓欢迎魏劭大军入冀。
魏劭收拢人心,如虎添翼,几次战事,高棠先后就丢掉数个城池,最后龟缩在信都闭户不出。魏劭也不急着攻打,驻兵下来,到了年初,围城数月后,一鼓作气攻下信都,高棠走投无路,自裁而死。冀州百姓闻讯奔走相告,推年长望重之耄耋持万民书,代为出面恳求魏劭留下。魏劭上表,称信都之外还有高棠残部为虐乡里,数目众多,故顺应民情,继续驻兵扫荡反逆残余势力。朝廷忌惮他势力扩张,起先不允,令撤兵出冀,魏劭便遵命撤兵。不想朝廷随后派去的数位冀州牧竟被百姓群堵于城门之外,群情汹涌,几次下来,无人敢再领冀州牧,朝廷鞭长莫及,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顺应民意,令魏劭暂时代领。魏劭便再次入冀,百姓当时夹道欢迎,如今已经将近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