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王扶笑呵呵的点头,凡俗世界多有一些招摇撞骗之徒,这算卦问签便是其中一种,别说凡人,就是筑基境甚至金丹境的修士也没有揣测天意的本事,何况一届凡人。不过王扶觉得有趣,便没拒绝。“老前辈还有这等鬼神莫测的本事?”“哈哈……鬼神莫测谈不上,也就一点小爱好,老张我也是见小娃娃你这个人挺不错,不然才不会费心吧啦……”邋遢老者放下手里的鸡腿跟酒壶,在破烂的衣裳上擦了擦油腻腻的手,紧接着就从怀里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龟壳,以及六枚磨得都快看不见字样的铜钱。“小娃娃想算什么?”“什么都能算?”反正本着玩耍的心态,王扶不由觉得有趣起来。“那是当然,我老张的本事除了肚子里的墨水之外,就属这算卦了,当然什么都能算。”邋遢老者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不论是姻缘,还是运势,又或者生老病死,皆可。”他大气挥手,豪迈的不行。“那老前辈替晚辈算一算运势如何?”“没问题。”邋遢老者应了下来,王扶便见对方将六枚铜钱放入龟甲之中,开始左摇右晃,说来也奇怪,上下通透的龟甲装着铜钱,发出清脆不一的声响,却不曾有掉出来的迹象,王扶只得将其归于在手法上。很快,随着邋遢老者将龟甲一番,六枚铜钱便顺势落在了桌上。其中五枚落在桌上就没了动静,却有一枚滴溜溜的滚动起来,绕着桌子滚了三尺之远才停下。“怪哉!”邋遢老者眉头皱起,拨弄着铜钱。王扶却心平气和的问道:“老前辈,如何怪哉?晚辈运势如何?”邋遢老者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王扶,甚至凑近脑袋过来,片刻之后这才神神叨叨般开口:“你这小娃娃最近恐有血光之灾啊,还不止一起,不过幸而运势不错,遇见了老张我,在我指点迷津之下应该能化险为夷。”“血光之灾?”王扶差点嗤笑出声,这不是那些江湖骗子的口头禅么?他面不改色,清了清嗓子,假装替自己担忧,“敢问老前辈,晚辈这血光之灾从何而来,又该如何化解呢?”“这个嘛……”邋遢老者搓了搓手指。王扶见状识趣的取出两锭从江岩那里顺来的银子。“不不不,我老张算卦有自己的规矩,钱财要收但不能这么收,”邋遢老者摇了摇头,旋即解释道,“一银一铜,我给你一枚铜钱,你给我一锭银子。”说着,他就捻起桌上那枚滴溜溜滚了三尺的铜钱递给王扶,自己则收了王扶一锭银子。王扶微微一愣,心中觉得这老头儿甚是有趣,便收下了那枚铜钱。邋遢老者见状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笑呵呵的开口说道:“血光之灾从来处而来,从此处而去,你只需要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而去,污秽之物自然会在天阳之下消弭无形。”“天阳之阳,是为极热,极热之下必有极阴,破开极阴是为康庄大道也……”王扶满头黑线,虽说本就没打算信,但这老头儿这种事实而非、胡言乱语的话还是让他很是无语。“明白么?”邋遢老者收起龟甲和余下的五枚铜钱,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王扶。“不明白。”王扶摇了摇头。“不明白?哎,那老头子我也没有办法了呀,实在是……”邋遢老者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一副世人不懂我的表情,不过他话还未说完,王扶却接了过去。“天机不可泄露?”邋遢老者被王扶打断,先是一愣,紧接着却哈哈大笑起来:
“是的是的,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呀……”“小娃娃,你还是个妙人嘞,不过老张我要走了,保重嘞,有缘再会。”王扶没想到邋遢老者忽然就要离开,不免皱了皱眉头,询问了一句:“老前辈这是……”“人老咯,老张我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得赶时间去其他地方快活去了,小娃娃你自个喝着。”邋遢老者起身,锤了锤腰背,伸了个懒腰,便摇摇晃晃的离开了隔间。嘴里哼着不知出自哪里的歌谣:“邋遢邋遢张邋遢,会吃会喝会算卦,美酒佳酿贫如水,不摇不醉半步微,酒肉入腹成了墨,一纸皇歌飞朝来……”“我从来时来,又到去处去,见了有缘人,方知我是我……哪里去哪里去……运起半步跨水去……”……邋遢老者的声音渐行渐远,很快就淹没在极乐画舫的喧嚣之中,无迹可寻。“真是个奇怪的老头儿。”王扶摇头轻笑,毫不在意。夜幕降临,望仙湖最美的时刻到来,一朵朵花灯顺水而流,一艘艘船舟浮水而走,王扶很快就忘了白日里的邋遢老头。船头灯火,舞女献技,歌姬亮喉,在这望仙湖上却是一番人间佳境。一直到凌晨时分,方才人烟散去,只留下捞灯人划着小船清理着历经了一夜风光的望仙湖。“死人啦,死人啦。”王扶正准备离去,却听见极乐画舫不远处起了喧闹。神识笼罩,却见一具浑身浮肿的尸体被捞灯人打捞了上来。“张山海?”王扶一惊,这人不正是昨日和他在极乐画舫饮酒替他算卦的那个邋遢老头子么?几个跨步过去,随手一阵清风拂过,挤在一堆的人群立马让出了一条缝隙,王扶来到尸体面前,伸手一探,人早没了生机。王扶眉头紧蹙,一时悲从中来。凡人一生,生老病死不过百载,稍有不慎遇见意外顷刻间人就没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夜,这位满腹经纶的邋遢举人,就这么没了。周围围观的人也认出了张山海,纷纷摇头叹息。“这不是那张山海张举人么?怎的落个如此下场?”“昨日我见过他,兴许喝醉了酒,晚上一头栽在了这望仙湖中,可惜可惜……”……很快极乐画舫的管事就闻讯而来,与之一道的还有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女子。这女子双眼通红,见着张山海的尸体眼泪立马夺眶而出,这让王扶不免生起思念家乡父母亲人的情绪。“此次事了,一定回梧桐村看看。”兴许是因为思念,又或者念着昨日同饮之谊,张山海下葬之时,王扶并没有离开,反而跟随一路,甚至和极乐画舫的舫主,也就是那个身着白裙的杨姓女子打了声招呼,许了他扶棺的位置。“老前辈,来世有缘再会。”张山海下葬完成,王扶上了一炷香,这才幽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