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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啊，那个是什么？”昨晚，两人一起在市中心的某个商场里吃了晚饭，为了消食，就在商场地下、貌似夜市天街的区域里稍许逛了逛。明仲夜绘声绘色地给温澜讲完“极地企鹅巡游”和“无动力帆船横渡太平洋”等浪漫又宏伟、但具体流程听起来复杂到简直让人有点胃疼的计划后，突然指着夜市对面的某个摊位，眼睛发亮地问温澜道，“好像就是方才走过的那个小朋友手上拿着的。看起来挺有意思？”

“那是冰糖葫芦。”温澜扫了那边的柜台一眼，波澜不惊地回答道，“算是传统的民间小吃了。里面裹着山楂之类的水果，外面糖衣很厚，一般小孩子比较喜欢吃。”

“哦。小孩子喜欢。是不是太甜了，所以你不喜欢？”明仲夜说着，突然转过脸来看着他。

“呃？那倒没有……”温澜被问得略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垂下眼——小的时候，作为一个小男孩的他，也曾喜欢过这些街边卖的小零嘴。但自从父亲意外过世、家境变得艰难之后，母亲再也没给他买过这些。在母亲的严厉管束下，他恪守着“自我克制”的教条，即使攒了些零用钱，也没舍得花在这些无法长久保留、单纯为寻一时开心的物质享受上面过。而等过了很多年，他去到p市上大学，业余时间打工做家教赚到薪水，某一次，也曾在一个寒冷的冬日街头，突然心血来潮般，从街边小贩手上用远比孩童时高许多倍的钱，买下过那么一串冰糖葫芦，撕开塑料包装，尝了尝这个曾让幼时的他暗暗歆羡向往的东西。但真尝到了，却发现那味道却远不是他所期望过的味道：一口下去，只觉得外面的糖衣甜得发齁甚至发苦，内里的山楂则是又硬又酸，吃起来让人全然没有半分“终于得偿所愿”的喜悦，只觉得怅然若失。

也许，漫长时光里已经失去了的东西，多年后无论再怎么努力，当初的一切也不会再回来了。就像被打碎了的玻璃杯，再强力的胶水，也永远无法让它恢复到最初的完好状态一样。

那时温澜怔怔看着手中那串嚼之乏味、弃之又让人心里有些不甘的糖葫芦，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件十足愚蠢的、多半会被人嘲笑的幼稚之事，摇了摇头，最终把勉强吃了一大半的糖葫芦扔到了附近的垃圾桶里。

“……那我去买一串来尝尝，好不好？”眼前，明仲夜却并不知道他脑海里一瞬间浮现起的这些旧日回忆，以及心头突然泛起的那一丝丝的苦涩，只是兴兴头头地问他道。

“嗯。”温澜没多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明仲夜高高兴兴地穿过人潮，走到对面去，比比划划、手舞足蹈般地冲那店主说了些什么，然后在一大串红红绿绿、造型各异的现代冰糖葫芦中来回挑了半天，最后终于选了一串插在柱子上层的，拔下之后拿了回来。

“你看，澜，还是爱心形状的呢。”明仲夜炫耀般对他展示了一下手里拿着的一串，随即仔细地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哇。”

“……好吃吗？”温澜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脸色，试图从中看出一点什么来，“要是——”

“喏，你尝尝。”明仲夜忽然就一伸手，把糖葫芦串直接递到了他的面前来。

“我就不用了——”温澜几乎是下意识就拒绝道，“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可是，我觉得这个味道真的挺好吃的，甜而不腻，风味独特。你也尝尝看嘛。”明仲夜干脆直接动手，把最上面的一颗糖球拔了下来，递到了他嘴边，催促道，“草莓馅的。试试看？”

“……”温澜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引起周围其余人过多的注意，看着明仲夜专注看着他、非常契而不舍的眼神，他飞速扫了眼四周，见似乎还没人注意到这边，于是就着对方送到他嘴边的手，飞快把那颗红色的果子吞了下去。

明仲夜这下总算满意地收回手，拍了拍，然后得意地望着他：“怎么样，好吃吧？”

“……是很甜。”温澜抿了抿唇，随即掏出随身带着的纸巾飞快擦了下唇边刚刚不慎蹭上的一小块红色糖衣外壳，“挺好吃的。”

“原来如此。你是不是其实没吃过这个啊，澜？”明仲夜看着他，突然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只听别人说过？”

“我有吃过——”

“那就是之前没买到过好吃的，哎，真可惜。居然就错过了这么好吃的东西。”明仲夜摇摇头，边审视着他的神情，边飞快咬掉了另两个糖球，突然灵光一闪道，“嗯，我决定了，再去买几串打包带回去好了。不然，还买几串给你放家里？免得你自己明明喜欢，想吃却又不好意思买。”

“不用，明，我平时不怎么吃这些零食一类的东西……”

“反对无效。我觉得，你就是甜食吃少了，多巴胺分泌不足，才会总皱着眉头、一脸苦相地想太多不该担心的事。”明仲夜振振有词地驳斥他道，同时把手中还剩一个糖球的冰糖葫芦串递给他，认真看着他道，“喏，就像刚才，我发现你在路上明明盯着它看了很久了，却非要假装不想要。现在，它是你的了，快点吃完，然后陪我一起去买新的份打包。”

“好吧。”温澜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接过来，依对方的命令咬掉了这最后一颗果子，甜蜜酥脆、丰富多汁的口感，立刻沁透了他的心脾。

……他这么多年，确实从来没吃过这么甜蜜好吃的冰糖葫芦。

昨天晚上回去后，明仲夜总算彻底收拾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箱：比起来时的轻装简行，现在它里面各类填充物的体积和重量大概是原本的好几倍。为了把各类零食小吃、两人逛街时一起买的一些小手工艺品还有成功从某个娃娃机里抓来的一只小熊猫玩偶给塞进去，明仲夜甚至不惜把几件高档外套给直接清了出来，挂到了他的衣柜里：“澜，这些衣服就先放你这里了。反正我回去穿身上的一套就足够了。”

“衣服放我这没问题……但你确定，真的只带着这些回去？”温澜看着对方那塞满了花花绿绿的一大堆，堪称零食箱加玩具箱大集合的箱子，简直有些不知道该吐槽什么好。

“对啊。”明仲夜笑眯眯地点头，顺手一指茶几上摆着的一个超大号猫头鹰积木模型，“其实这个我本来也想带的，但我看你也很喜欢，那就留给你好了。”

“……”温澜生生忍住了想要反驳两句的冲动，最后只得摇摇头，无奈地看着眼前简直化身三岁小朋友的明仲夜说，“好吧。下次我去找你的时候，会想办法给你带过去的。”

“就知道你最好了。”永远长不大的明仲夜小朋友果然对这个处理非常满意。

但今天，从一早上在他身边醒来开始，明仲夜就好像突然有了什么心事似的，整个人都变得安静下来。甚至连吃早餐的时候，这个人都像是有些心不在焉似的，频频看着温澜和家里的各处发呆走神，甚至连筷子不小心掉在地上了都是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有了这么些时日以来相处的默契，温澜倒是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也明白他心底的感受，倒也不忍心多催促提醒。等到了机场，也是任由他几乎是拖拖拉拉地走着，磨磨蹭蹭地办完了值机和行李托运手续。

直到两人慢悠悠散步般走到了安检口的附近，温澜才停住了步子，终于不得不开口向对方告别道：“明。我就送到这里了。回去路上，你自己小心点。”

明仲夜侧过身，安静地望着他，清浅的蓝色瞳孔中，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澜？哦。好。”

“……一路顺利，明。”温澜见他似乎终于回过神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底这些犹豫了半天的话说出了口，“抱歉，你这次假期本来就很难得，也不算长，我这边却还浪费了很多时间去忙别的事。没能让你过得像预期里的那么愉快，实在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