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微白,似有些劳累,坐在对案为我夹菜,眼里有笑:“这些菜是皇祖母的小厨房做的,她老人家也爱吃甜,合你的口味。”
几道精致小馔的确是我爱吃的,司徒鄞又是一脸笑意,即使我心有沟壑,也打不得笑脸人,只有垂目道:“怎好麻烦到皇祖母宫里。”
“也不全是为你,司膳房出事,哪里敢用?”
此事正是他亲手着办,从小春松兄妹两个查到佘公公,又从佘公公扯出了嘉昭候府。杨三小姐无知任性,只道宫中有她家的人,花些银子给张试晴一个难堪,哪知这其中还有别的首尾。
一旦顺藤摸瓜地查下去,她父辈那些与宫中内苑互通消息,银利来往之事都被翻了出来。司膳一局虽非重地,却是负责皇家饮食之处,岂能容得这个差错?一道圣诏下去,杨家爵位被削,抄去半数家产。
与之同时,我暗查宫中之事,将眷瑷殿能用之人通通撒了出去。司徒鄞所言不错,我来宫里的日子不短不长,一无人脉二不结势,许多事情可以不必顾忌。
我从袖中取出一张叠起的绢帛,推到他面前:“这是名单。”
司徒鄞展开,随意扫过几眼,笑意淡淡:“辛苦了,咱们用膳。”
我不着痕迹地看一眼他的脸色,想说什么,还是垂下眼皮。
菜肴虽可口,勉强食进几口,再难下咽。
只因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人的殷勤倍护,不知该如何猜度这人的笑目逼人。
“怎么,不合胃口吗?”
我手腕一僵,终是放下筷子,把几日来始终哽在心头的话说出口:“皇上无须对我这样好。”
司徒鄞微微怔营,撂箸道:“天底下只有你钟了,敢这样不识抬举。”
我知道,我是不识抬举,可我也只能不识抬举。
我起身拜在他面前,双手加额,深深一叩。
头顶声沉:“不过一句玩笑,这又做什么?”
“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
我俯首,前所未有地平和:“皇上,繁华朝起慨暮不存的日子,钟了不愿意过。钟了并非皇上心仪之人,也给不得皇上想要的,请皇上待钟了如初,两不相干。”
一阵默然,司徒鄞长长、长长吐了一口薄息,“今日不说这些赌气的话。”
“钟了没有赌气。”
“那便是记我的仇。”
“钟了也没有记仇。”
事实上,此刻的我心境无比安定,头脑无比清明。
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一件事。他在人前与我恩爱,是做戏给人看;人后与我为难,却是做戏给他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