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就不是个霸道的君王,相反多些书生气。这会儿旁人见了,只瞧他忧虑深重,怕是个彻头彻尾的落魄者。“君母,我会保护好小弟的。”少女双手扶了双年的脑袋,叫他莫要磕碰了马车之后忽道,“再则,君母想必也记得,小弟幼时得一位老神仙瞧病,说他一生只有一难。若是过了,日后贵不可……”“嘘。”赵斐猛的一惊,立时捂住了少女嘴巴。隔墙有耳啊,他们此时是戴罪之人,哪里还敢妄想。此时若是多言,日后怕再多个罪名,“玉儿,切忌胡言乱语。”少女闺名叫做赵玉,只‘玉儿’之名,往日只赵斐、君王后几人才唤,旁人是不晓得的。赵玉到底年岁还小,有些气盛。此刻才惊觉不妥,立时闭嘴不言。刹那,马车之中四人便再无言语。此番之后,赵玉到回想起小时之事。她长赵澜两岁,因她君父待君母情意深重,深宫后院之中并无多少嫔妃,除君母之外只有两人。一人几年前病逝,无有子嗣,另一人君父心善,念她同样并无所出,兵败之时怕她平白遭受欺辱,便叫她做寻常打扮,自行逃生。因赵斐夫妻甚笃,深宫简单,赵玉小时并未见识多少腌臜之事。她同赵澜一母所出,对对方更是疼爱。自小她身子骨健硕,倒是赵澜十分病弱,时常生病,更叫她小心翼翼。赵澜七岁时更是大病一场,接连胡话,喊些‘不要杀我,好大头颅…血,好些血’之类叫人心惊胆战的胡话,眼看人就要留不住。后来赵斐广寻名医,终于来了一邋遢老神仙。老神仙说赵澜命格清奇,是个世间难寻的奇人。这般之人,上次遇到还是许久许久之前,那还是一个叫练容华的女子。不过此话不表,只说赵澜。他有法子医好,只此后有一劫,若是渡过了,日后大富大贵一生,子孙更是君临天下的命格。若是过不了,一切皆休。那之后,老神仙飘然离去,赵澜之后身子骨大好,再不见体弱也不见梦魇,梦中之事更是全然不记得,安然到如今已有十五。可现下,那日在大殿之上见周璩承当众杀人,竟又发了梦怔。梦中景象惶惶然然,赵澜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举目望去,天地间尽数苍茫白水,赵澜不辨方向,到也只得胡乱走动。忽的,他只觉自己到了一处雕梁画栋宫殿处,还未等他走近,便瞧见好大一片军队口中大喊,“大顺,万岁!!”随后举刀而挥,刀刃雪白的亮光折射到跟前,赵澜只觉得浑身尽数是凛冽之痛。顿时赵澜慌张而退,只他稍退几步,便见入目之景大变。忙乱之中,赵澜跌倒在地。他手撑了地,只觉手沾染了些污渍,低头一瞧尽是满地血污,又见拐角处,赵玉倒在血泊之中半点气息也无。赵澜哪里还能冷静,恐惧叫他浑身颤抖,想着大声呼救却分明没了半分力气。吱呀。厚重的大门叫人推开,满屋子的血腥味反倒叫突然灌入的冷风席卷到跟前,赵澜立时呕吐起来,恨不得将五脏六腑尽数呕个干净。恍然间,似有人进了这屋子。“圣德上皇,如何处置他?”“…无用之人…特意叫他做了饵,哪成想竟才引出这点叛乱之人。”有人蹲了下来,赵澜慌张的后退而去,方才的呕吐加此刻的心慌,叫他涕泪横流,没了半点君王太子的风度。“不…我不想死。”口舌叫人捂住,赵澜发现便是连呼喊都未能出声。锋利的匕首在他恐惧的目光中刺入心脏,略微搅动之后,巨大的疼痛蔓延全身……“呼…呼呼……”赵澜瞪大了眼睛,他干瘦的双手青筋爆出,他用力的呼吸着…他不想死…不想死!!“小弟!”赵澜一下睁开了眼睛,入眼便瞧见君王后抱着他,他姊姊赵玉则是摇晃着他的肩膀,眼中还残留着几分惧色跟担忧。赵澜呆愣了片刻,还有些分不清梦境跟现实。半晌,赵澜这才回了神,他举目四望,茫然无措,“姊姊,我如何了?”“阿澜,你吓死我们了。方才你在梦中面目狰狞,又捂了胸口蜷缩的厉害。君母见你仿若不能呼吸,几欲落泪。”赵玉心有余悸,刚才赵澜突发噩梦,他们叫了他许久,竟不能将他叫醒。“我做梦了?”赵澜喃喃自语,他似有几分记得梦中之景,却也又似不记得,恍恍惚惚。“是,澜儿,你可知你方才叫嚷了什么?”赵斐开口道。赵澜摇了摇头,“记不得了。”赵斐一叹,“罢了,不记得也好,莫要在胡言乱语。这里还有些水,澜儿喝一些。还有此刻起,你姐弟二人不可再叫我君父,我已自去了君王身份,你同玉儿唤我同君后爹娘即可,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