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江煦帝的人赶到时,只见屋子的残骸,以及两具一男一女的尸体,由于此处火势极易燃起,这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却依稀看见女尸耳垂上挂着的一对耳环,正是熙容今天戴的那对。龙卫神色沉重,他小心翼翼地摘下那对耳环,旋即拿着耳环,跪在了江煦帝的床榻前:“皇上,这对耳环是女尸身上的,经沈姑娘原先的两位丫鬟,艾香和白桃比对,正是沈姑娘今日戴的那一对。”江煦帝听闻这个消息,此刻太医正为他把脉,他躺在养心殿的床榻上抿住苍白的唇,一口黑血忍不住就从口中喷出。孤鸿给江煦帝刺的那一柄匕首,淬了当世最凶险的毒。若是一个不巧,他谢夙今日就将命丧于此。所幸太医院忙碌了好一阵子,终于能压制毒性,可此毒的解药却不知去向。“皇上,可要抽调龙卫去寻解药?此毒凶险,据说解药曾出现在南疆。”林恒寿轻抬眼眸,飞快地打量了下江煦帝,结果发现皇上苍白的面容正罕见地出神,活像一座冰雕般静止不动。林恒寿高悬的心七上八下的,他再次出声提醒:“皇上?纵使熙容姑娘的事令人惋惜,可您这病情拖不得,还是让龙卫……”“她没死。”江煦帝听闻熙容二字,眼底突然有了波动,他缓缓扭头,古井无波的视线直直盯着林恒寿,眼底寒威凛凛,“熙容一定还活着。”林恒寿不敢与之对视,连忙低垂了头,只露出头顶的宦官帽,“是是,但皇上病情也拖不得,还是该派些龙卫去寻解药。”“先寻熙容,朕这病情还能拖十日。”江煦帝浑不在意,挥手示意林恒寿退下,面容苍白如纸,宽阔的额前隐隐有汗珠沁出,可见他体内剧痛难忍。太医虽压制了毒性,但也只是拖延,且毒素并未清除。此时江煦帝龙袍下的拇指紧紧捏起,方才不至于失态。“可是皇上的敌人太多了,此时万不可冒险。”林恒寿实在忍不住出言劝阻,这十日对江煦帝来说太凶险了,保不准燕秋二家会看准时机动手,届时谢氏江山怕是都会……“朕会等着熙容回来,这世上,只有她能取走朕的命。”江煦帝眼底依旧强势,即使是重病之中,他也能完美地做好两手准备,“去将皇都城防图拿来,以防燕秋二家谋反。”“喏。”林恒寿拗不过江煦帝,除了照办,没别的法子。所有人都退下后,江煦帝身子倚在软垫上,整张脸陷入黑暗,凤眸眼尾隐隐在颤动。这是他重生以来,最浓烈的情绪波动。除去上辈子得知熙容的死讯那次,其余便是这次了。他还没来得及跟熙容坦诚相告,也没来得及好好疼她,岂料熙容就这么离开了自己身边。虽说谢夙直觉熙容未死,他并非好唬弄之人,但此刻也难免有一瞬之间的慌神。江煦帝闭了闭眼,想起燕棣所为,眼底出现一抹极难忽视的狠辣。熙容的确未死,此刻正在云台山一处位置偏僻的猎户家中,她身穿猎户妻子的干净衣裳,此刻熙容瞧了瞧床上昏睡的燕棣,突然轻叹道:“燕小侯爷啊,这回我可真是被你坑死了。皇上已经不肯留我的命,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没了,如今我就是有家都难回啊。”床榻上的燕棣似有所察,竟缓缓睁开双眼,捂嘴轻咳一声。他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浮现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细看竟有些怅然。熙容赶紧倾身过去,语带关心:“你没事儿吧?”话落,燕棣立刻换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你嫌弃我。”熙容当即愣神,知道燕棣定是听见了她方才的话,她连忙摆了摆手,脸上讪讪一笑:“你听错了,这怎么可能呢?”说罢,熙容见燕棣打算撑起身,连忙将他给摁了下去:“你身上有伤,快躺着别乱动。”燕棣轻勾了勾唇,心中得逞,总算肯乖乖地躺下。他瞥一眼左肩上缠绕的绷带,干涸的血迹隐隐透出,左肩以下的上半身依旧缠着不少绷带,燕棣却浑不在意,反而淡淡启唇:“昨日……吓到你了吧。”熙容回想起那恐怖的遭遇,她抿紧了菱唇,一时没开口。那时屋子着火了,燕棣情急之下开启密道,带着她在迷宫一般的密道七绕八拐,好不容易找到出口,结果却是一条湍急的河流,中间尖石耸立。幸亏有燕棣将熙容护在怀内,他一路撞上不少锋利的大石,后背险些要被刺穿。那么多次的撞击中,燕棣却将她护得安然无恙,熙容现在想来都觉得是个奇迹。此刻眼见燕棣有些担忧的视线投来,熙容甩了甩小脑袋,连忙莞尔一笑,面容娇若海棠:“还好有你,我这毫发无损的,有什么可吓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