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座位于西郊的园子,是他的私人住处,连钟灵都不被允许进来。偶尔有特别紧急的文件,郑廷才会送到这里,通常情况下,都是他一个人。花满渚,酒满瓯,处树密雾浓间,也惟余独自喝空盏,夜宴群山。钟漱石偏过头,掌心拢住一团火苗,点燃烟,不紧不慢地吸上两口,就夹在了指间。仿佛并不真为了抽,纯粹是打发时间,他皱眉,怎么加个微信那么久?一根烟堪堪燃尽,那个小红圆点才出现在屏幕上,比上峰的指示还要难等。钟漱石将衬衫袖子折上去,一截烟头递到唇边咬着。他偏过头,无奈的、极淡的笑了下,点通过。孟葭换了睡裙,靠在床头,手机被撂在了一边。也没料到他这种忙人会随时阅览,她拿了本《中级翻译教程》在手上翻着,犯了困劲儿,才想到要看微信,已有两条未读消息。那边通过她的好友申请,并发来一条定位。但是这个地方,在地图软件上找起来,怎么那么偏僻?孟葭忍不住用粤语骂了一句扑街。冲动过后又捂嘴,还好外婆不在,被她听见不得了。黄家人吵架蛮厉害,尤其她那几个爱托大的舅公,一喝了酒,唾沫星子横飞,一句连一句的粗话骂出来,让人没有还嘴的余地。孟葭在这点上,没能遗传到家族特色,她连架都不会吵。全输在她外婆那一套教养理念上。实在很生气,也只会甩脸子、瞪眼睛,然后跑开。一阵漫长的等待,钟漱石在院中静坐许久,总算见她发来一句——“收到。”复叶栾树上,几只困于金笼的白羽红睛金丝雀,也在此时,啁啾之声大作。他扬手撒一把鸟食,顷刻间,连映在池中的碧绿树影,都扑棱得斑斑驳驳。与孟葭的这几个回合下来,他虽居高位,却丁点不占上风。这姑娘不是那么好调停的。至少,不是他一点饵料投过去,半点意外都不会有,就能弄出动静的笼中鸟。钟漱石玩味的薄唇轻抿着,无声笑了笑,垂下的眼眸里水波不惊。隔天是周日,孟葭本想上午早出发,把衣服给他送去了事。但班长临时找她,说有一个公益献血活动,要去现场帮忙登记,班上的女生都会到。孟葭本来就住得远,和同学接触很少,如果再什么团体组织都不参加的话,显得她太不合群。她应下来,换了件压褶高领连衣裙,就去了广场上。当天来的人很多,一直忙到日头偏正,孟葭才回寝室。她随便咬了两口面包,把钟漱石那件西服取出来,叠好放在纸袋里,提着出了校门。孟葭按照导航,转了三四站地铁,才到距离钟先生家最近的地方。但这里连公交都没有。孟葭能想象,住在这儿的阔佬,应该不会用到这些交通工具。她顶着个纸袋走到烈日炎炎下,步行了二十多分钟,才看见一辆出租车过来。孟葭拦了下来,把地名一报,司机还犹豫上了,“闺女,那不是一般人去的地儿,上头设了禁区卡口,我只能把你送到山脚下,成吗?”她抽出纸巾擦汗,“好的,谢谢。”
司机在路上闲聊,跟她打听,“你去那里干什么?”“送样东西。”司机夸张地笑,“是你朋友住在那儿?真牛逼大发了。”“他不是我朋友。”孟葭手里捏着纸团,心底有道声音在笑。她何德何能,有幸和钟先生交朋友,别太高看她。【??作者有话说】因为下周申榜,小透明作者在榜前需要压一下字数,下章周三更。跟大家说声抱歉,请见谅,周三给大家发红包08◎白奇楠◎08孟葭在山道上下车,付给司机车费,顺道一指,“是走这里上去吗?”司机不知道她什么来头,但此处遍地是显贵,朱甍碧瓦的明制园林,都矗在风光最好的山腰上。他说是,“你沿着这条路走,但能不能进得去,我就不敢打包票了。”孟葭撑起把小阳伞,一手拎了纸袋,加快步子往上走。弯曲的环山小道看似歪扭,但一步一景,别有意趣。北地苍岭横翠,庄严凝重的建筑风格,和岭南大相径庭。若非午间阳光毒辣,孟葭吹着这段青嫩的山风,倒真想停下来歇脚。约莫走了十分钟,她就被值守的岗哨给拦下,问是干什么的。孟葭解释说,“我找一下钟先生,他说他在家。”工作人员狐疑地打量她,严格按章程办事,“请出示证件,到这边登记。”孟葭从包里拿出身份证给他。钟先生昨晚回了园子不假,可这也不是什么难探听的消息,但凡他在山上,扯着拜访的名头来求见他的人,总是找尽理由寻过来。放进去一个,今天这份长达万字的检讨,他就做定了。但眼前这么点年纪的女学生,怎么看,都和别有居心四个字,靠不上边。“稍等,我打个电话。”“麻烦了。”他回了值岗亭,拨通钟漱石家中的电话,响了三声后,是郑廷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