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办事厅堂里,此时静的简直落针可闻。
和州总督?那是什么官?很大吧?天呐,原来崔闾曾经竟然错失了那样一门好亲。
先族长夫人,先大伯母,糊涂呐!
崔闾脸色却半点未动,一点没有被人戳中心思的恼怒,只淡淡点头,“原来那日
跟我后头的人是你啊!”
一副你竟藏的挺深的感慨。
后尔才又道,“你该信的,我就是淡的没长心的那种人,也别拉已逝者来垫背,省得玷污了大伯母的清名,崔奉,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与那姑娘没有任何私情,我比你更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我更比你知道,一但人在我们地盘出了事,赔上我们整族人的财富,也熄不了那位大人的雷霆之怒,所以,是我央求的大伯母找的秦氏为妻,是我为了安那位大人的心,主动求娶的秦氏,不是大伯母怕我得高门岳家后起忌惮心理,替我讨的秦氏,你最好搞清楚一件事,我……比你永远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份量,也从不会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冥顽不灵。”
崔奉讶然的连连摇头,似不愿相信崔闾话中的意思,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人会拒绝一个高官家的女儿,主动求爱示好,更没人会对做高官的女婿无动于衷,要知道,为这个心结,他抑郁了小半生,恨崔闾怎么能有那么好命,能得贵女青睐。
那些年,他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可更令他吐血的是,崔闾明显不知道他为什么嫉妒,继而因为嫉妒,一心想弄钱,最后生出了诓骗族人家财的恶念。
这些年他有族不能归,有家不能回,自己骗自己的在外漂泊,弄美妾生孩子,自以为过的快乐美满,可事实上,他不是的,他是一步一步的把自己的路走绝了。
可现在那个被他嫉妒,暗地里攀比了大半辈子的人,就坐在那里告诉他,自己完全没有成为对照组的觉悟,一切都只是他个人臆想。
噗~崔奉捂着心口,呕出一口血来,趴在地上气弱游丝,“我在保川府城郊往西还有一处宅子,在那宅子的东北角有一颗面朝南的槐树,那底下有两箱黄金,崔闾,我要你保证,保证我那两个孩子能留在族里生活,保证他们不受欺辱,不受……”
他话没说完,就伏顿在地,崔闾立即起身到了他近前,却见他嘴唇发乌,眼球突起,面目狰狞的咽了气。
崔长林跑上前,脸色明显有些慌张,口中喃喃道,“饭菜没有问题啊,我没让人接近他,他三餐都是我亲自负责的,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从崔奉归族的那天起,崔闾就看出有人想要他命了,特意关照的崔长林,要
看住了进入他口的东西,结果还是没看住。
或者,可能崔奉自己也知道,在骗光族人家财,导致那么多人衣食无着的后果,除了用命偿,再多钱财怕也赎不了罪。
一家子妻离子散,一家子无钱病故,一家子难产母子皆亡,他自己造的孽,再存几箱黄金也于事无补。
崔闾轻轻替他合上了双眼,叹气道,“打副棺木,安葬了吧!”
崔长林呐呐问道,“那要查么?”
查谁害了他?
崔闾望着挤在门厅里默默看着这一切的人,淡声道,“谁干的,今夜里二更半刻过我府来交待,否则叫我查出来……送官、出族!”
也不是要为崔奉报仇,而是这样藏在暗处里的狠人,他必须知晓。
所以到底是怎么做到害人于无形的呢?
一个瘦弱的女子从人堆里走了出来,缓缓跪到了堂门口,冲着崔闾磕头道,“大伯,别等过夜了,是我做的,我承认了。”
崔闾哑然,良久才叹息一声,“你……何苦来的?又是如何做到的?”
那女子抬起空洞的眼睛望过来,“用砒-──霜和夹竹桃的水把他的衣服反复蒸煮,只要他用衣袖擦眼睛口鼻,就能让沾在衣服上的药浸进身体里去,从他关进那个房间开始,我就在做了,终于……终于叫我做到了。”
说完就捂着脸哭了起来,“儿子,娘替你报仇了,娘这就来见你了。”
崔闾暗道一声不好,忙伸手拉了一把,奈何人一心求死,硬是挣脱了他的拉扯,一头撞上了柱子上,脑袋瞬间头破血流。
“快去叫大夫。”
那剩下围观的人不忍的跟着一起流眼泪,见崔闾似没有要追责的意思,忙齐齐跪了下来替她求情,“大业家的也是可怜人,就一个儿子,被这崔奉骗光了身家,一时想不开上了吊,她撑着这副瘦弱身体,为的就是这天,大老爷,您别发落她,饶她一回吧!”
崔闾看着求情的这些人,背对着四方廊沿下投射下来的日光,声音低沉,“你们都知道是她动的手?甚至,你们还从中给了便利?”
否则,她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妇人,是怎么有钱弄到那么大量的砒──霜的?这中间肯定有人接济了。
可他该以族规,或律法治她么?这样一个
丧夫又丧子的妇人,能活到今天,全凭着那口要弄死仇人的气在。
而廊沿下替她求情的人,半数以上都是妇人,这些家里的窘境基本都是男人造成的,可结果所有苦难和罪孽都是女人在承受,他又要以什么理由,来替她们背后的男人开脱?难道就因为她们的男人姓崔,而她们只是嫁进崔氏的女人?
没有这个道理。
这一刻,崔闾脑中恍然闪过几个字,那也是在梦里闪过的一个办事口,就跟某居委小区事务中心一样,说是专管小两口生活矛盾调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