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奇的身体失重般急速下坠,风在耳畔呼啸而过,我从趴伏的姿态,耍杂技似的反转过身来,撤掉所有的防御性火焰,仅右手高举袈裟玉环,驱动中央的紫金色火焰,将自己燃成一颗闪耀的人形紫金色光球,瞬间稳住身形,漂浮在半空之中,而小奇早已被我缩小,强行塞进了衣兜。
与其被动硬扛,不如主动迎击。既然「九天玄雷阵」的八卦图生出了紫金色球形雷杀招,直觉上与我所掌控的紫金色火焰一本同源,那不如赌一把,它劈中我后,不会贸然攻击,而会与我的火焰能量碰撞磨合后产生融合,我可能会受到巨大的灵力冲击坠地受伤,但能保住小奇的性命,痛快放手一搏吧!
说时迟那时快,那颗巨型紫金色球形雷,转瞬就劈至护住我的紫金色火球之上。风雷相辅,金助紫旺,哪怕紧闭着双眼,那刺眼的紫金光斑都几欲将视网膜洞穿,鼻腔中充斥着纯粹的臭氧气味,仿佛直接吸入了百分百纯氧,每一寸皮肤在雷电之力的灼烧下几近融化,痛不欲生,但绝症治疗后饱尝疼痛的我,意志力已今非昔比,全程牙关紧咬一声不吭,顽强地扛住了这非人的折磨。
球形雷中的紫金能量,与我紫金双色火焰,撞击相遇之后,如天雷动地火,缠绵悱恻,徘徊盘桓,雷寻到了雷,风追逐着风,生出紫色和金色两股索状能量,在我的体表旋转环绕九九八十一圈后,陡然静止,让我看起来像个被五花大绑的悬空人质,数秒后,两股索状能量同时动了,飞速激射进我的肚脐眼,全数钻入了丹田内的舍利子之中。
下腹部像吃了一记强力肘击,难言的生涩痛感汹涌澎湃,感觉五脏六腑都炸开了锅,身体仍悬浮在半空之中,眼球被紫金光芒炙烤后持续针刺般不适,不敢睁眼,遂心念一动,神识“看”向被紫金双色索状能量击中的舍利子,顿觉咂舌,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眼前的景象。
自从吞服舍利子,经受烈焰焚身后,它便终日盘驻在下丹田中央,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体,珠身光晕一缩一放,契合我的呼吸,自在吐纳,赤红、暗黄、雾蓝、青玉、暖橙、绛紫,已生成的火焰形如六色火线,盘旋交缠,环绕着舍利子规律周转,每生成一色新的火焰,体积就会精进微缩一圈,丹田内的能量场一直保持稳定。
可此刻,曾经的一片祥和,被轰成荒芜一片。六色火线去哪儿了?!丹田内,仅余一颗孤零零的舍利子,周身的光芒不再,回归了初见时的暗红色,珠体也只剩下最初的淡淡红光,要不是这颗绿豆大小的小珠子,还在微弱地呼应着我的脉搏节奏,我甚至满心沮丧,以为舍利子要被这阵法之力击溃了。
能让我浮空的力量,除了橙色觉醒火焰,便是这次误打误撞的紫金色风雷之火,既然还未坠地,舍利子就没废,想通此节,顿时松了一口气。身体轻盈漂空,四肢舒服伸展,这空中的神奇浮力,竟与水中如出一辙,安静享受着滞空的失重感,宛如静谧深湖中漂浮的一尾鱼,无我,自我,忘我,进入了一种老神在在的入定模式。
不知漂浮了多久,四周的一切都静了下来,丹田中的舍利子,轻轻咔啦一声,微微裂开一道口子,从细小的裂缝中,缓缓探出一条空灵的七彩灵力之索,由赤红、暗黄、雾蓝、青玉、暖橙、绛紫,暗金,七色火焰细线和谐编织而成,一焰一色,一色一力,正对应攻击,疗愈,净化,噬魂,觉醒,雷电,生发这七种属性不同的灵力。
新生的七彩灵力之索,能量充沛,生生不息,仅一个吐息之间,钻出的裂缝便自动愈合,舍利子,又化作一个独立的完整体,珠身不再黯淡,灵动的七彩虹光氤氲缱绻,在丹田这个小小的宇宙中,像太阳一样开启了自转,而七彩灵力之索,则似纯净皎洁的月,环绕着舍利子的轨道公转,一圈一圈,循环往复「九天玄雷阵」的风雷之力入体,舍利子因祸得福,翛然完成蜕变。
眼球刺痛褪去,骤然睁开眼,犀利的猫眼异瞳,瞳孔中央燃动一簇七彩火焰,闪烁着琥珀色的莹莹微光,紧接着,七彩灵力之索从下丹田透体而出,攀上了胸口的袈裟环,小蛇一般螺旋纠缠在玉环之上,好似妖冶绚丽的七彩花环,煞是好看,袈裟环被灵力托起,自行浮空,柔和转动,直至七色火焰逐渐隐入玉石之中,又自行落下。待光芒散去,只见古朴的玉环内,盘缠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七彩灵龙,定睛细看,龙眼仍处于闭合状态。
来自藏地布达拉宫的舍利子,传自元朝得道高僧的袈裟环,灵兽小奇施咒赐予的猫眼异瞳,这三件看似完全不相干的宝贝灵物,终于首次产生了灵力共融,一念共生,可以真正为我所操控了。
身体从半空下落,双脚稳稳着地,迷你小奇在我的口袋里沉睡,受阵法的风雷属性所克制,它即便躲在了我的保护罩内,神魂仍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往它体内注入一股净化之力,由着它沉睡,休养生息。抬眼望向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猫眼异瞳中的七彩火焰,竟能穿透黑暗纵深的狭窄空间,让我看清了洞外此刻的焦灼对峙。
一物克一物,邪不能胜正,阴不能噬阳,躲避雷电是所有鬼魂的本能,即便成为厉鬼,仍不能免俗。但洞外的两位,只是换了个战场,在舍利子完成进化的时间里,它们已经对耗了不知多少个来回,姜还是老的辣,新生的厉鬼慕晚滢已然重伤,明显不是那个老鬼的对手,眼见魂体不稳,黎耀明的脸从它的后脑勺挣扎浮凸,估计是时间紧迫,还来不及完全融合反摄的几方力量。
那个与我姥姥同名的厉鬼,可怖怨气形成的实质黑烟,从浓郁变为淡薄,显然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战损,它甫一出现,是受到了「缚鬼咒」的召唤,来助莫言一臂之力,可施咒人还未来得及发出下一步指令,便身死魂消,它完全不顾及我和小奇,只逮着慕晚滢攻击,除了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更大的可能,是对莫言的仇恨,豢养人即是杀戮者,它之所以成为厉鬼,十有八九也是拜莫言所赐,慕晚滢的体内有莫言的生魂,便成为了靶子。
黑烟的顶端袅袅散开,露出一张白皙娇艳的脸庞,深棕色大波浪,摄人心魄的祖母绿瞳仁,这幅青黛娥眉的异域面容,我妈一脉相承而来的葡萄牙血统,与我在黑白老照片里见到的姥姥,长相分毫不差,只是神色淡漠凶戾,眼神中杀意凛然,满溢着俾睨众生的不屑。我的直觉没有错,这个厉鬼何玛丽,真的是我姥姥!
可姥姥不是在我一岁时病故的吗?我妈说过,我还在殡仪馆的送别会上,胆大包天,坚持爬到冰棺上,用手摸姥姥的脸,“你问我,妈妈妈妈,姥姥不是躺在这里睡着了吗,为什么在大厅外头还有一个姥姥?睡着的姥姥在笑却没有脸,醒着的姥姥在哭却没有皮,我带你去告别厅外面查看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得作罢”。
睡着的姥姥没有脸,醒着的姥姥没有皮?脑中电闪雷鸣,莫名的记忆奔腾,难道是人皮祭炼?人皮祭炼阴邪程度远胜东南亚的人皮降,以七个遭受各色痛苦折磨而横死的女尸魂魄,分别镇于七个阵脚处,还需七个尸身上的全部鲜血,辅以脖子以下的全身人皮,于子时开坛祭炼方可起阵,成则得「人皮七煞阵」,是个顶顶邪门的阵法。
一个何玛丽已经强横如斯,七个阵脚七个厉鬼?天王老子来了也打不过啊!
容不得我思考,厉鬼何玛丽从黑烟中伸出双手,指甲尖长,鹰爪一般,皮肤被精细地寸断剥离,肉眼可见暗红枯槁的骨骼经络,十指在空中飞速结印,随后凌空一掌朝对手拍了下去,准备一击必杀,直接下了死手。
不可!此行的目的就是搭救慕晚滢,不管它变成了什么,都还是慕非的母亲,不能由着何玛丽这一掌击中。可我还在圆柱形山洞中,距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小奇重伤我又不会飞,该怎么办?
将七色灵力之索召唤而出,双手在胸前搓了一个太极八卦掌,搓出一颗西瓜大小的彩虹火球,往前狠劲一推,噌一下火箭般往前蹿去,在关键的最后一秒赶到,挡在了何玛丽的掌心前,旺盛的生气夹在两股阴寒的鬼力之间,随我的心意,拨出一成的威力烧向慕晚滢,剩下的九成,都攀上何玛丽干枯的手臂,轰隆一声炸响,将厉鬼何玛丽,烧成了一个七彩的“火人”。
情急之下使出的新招,杀伤力指数未知,慕晚滢的魂体摇摇欲坠,已是强弩之末,反观何玛丽,正鼓动全身的黑烟去抵御彩虹火球的炙烤,未曾想两相抵消,最后萦绕的护体黑烟散尽,露出被剥了皮的,丑陋可怖的本体来。自成为厉鬼,哪吃过这等暗亏,恼羞成怒的何玛丽杀红了眼,飞身朝我激射而来,未施任何符咒阵法,就这么直挺挺一掌拍在了我的胸前。
我乃一介凡人肉身,反应速度哪是此等厉鬼的对手,不出意外的话定是被一掌击中,倒退受伤,吐血三升,但我不是一个人,刚完成进化的袈裟环中,七彩灵龙轻灵游走,瞬间青玉色光华大耀,一颗璀璨的玉质光球将我牢牢护在其中,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盔甲式防御,生生顶住了何玛丽的这一鬼爪直击,何玛丽的左手被护体光球的外壳卡住,青玉色噬魂之力缠绕而上,空气中飘散一股子难闻的焦臭味。
暴怒的尖锐鬼啸震荡鼓膜,何玛丽气急败坏,右手一掌再次拍下,一掌不够,又再重复一掌,直至护体光球被拍裂一道缝隙,它见机抽出左手,飞身疾退至山洞的顶端,脖子往下无皮的身躯触目惊心,深棕色的长发朝天四散炸开,淡漠的虹膜一片血红,完全丧失了理智,只见它的十指左右纷飞疯狂扭曲,结出一个诡异的鬼符,朝天奋力一拍,整个山底的世界为之一震,从未知的六处黑暗中,齐齐飞出另外六个煞气滚滚的厉鬼来,「人皮七煞阵」,诚不欺我。
“别犟了,一个还有微薄胜算,七个简直自掘坟墓,这回什么运气,可算是捅了耗子窝了,快恢复我的本体,车到山前必有路,边打边找出路!”
小奇神识传音,我不愿放重伤未愈的它出来战斗,灵兽的翅膀洞穿,这样的暗伤会导致其战斗力大减,一个何玛丽我已经打得费劲,七个一起上,我并不想拖小奇当垫背。
“你逃,我来殿后!”
“汪汪汪汪”……恢复本体的百兽之王嘶吼着,释放出憋屈的情绪,尾翼倒钩一卷,轻车熟路把我甩到肩上:
“有时间说那废话,不如痛快厮杀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咱们的小命,可不能交代在这儿,用你进化之后的灵力,大开杀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