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位昔日的当朝帝师,长着一副绝无仅有的好皮囊,有山中高士的隐逸,有天上谪仙的超尘,倘若再配上这样极淡的三分笑意,天下谁能不对他生出好感呢?
的的确确是一点也不像。
反倒是那已经缩到一旁去的冒牌货,眉眼之间竟与萧远有三四分肖似,简直不可思议!
可谁说,儿子一定长得像老子,女儿一定长得像娘亲呢?
萧远一刹间已面如槁木!
谢危看着他道:“我长得和她不像,和你也不像。所以既不向她那般良善,也不似你这般废物。到如今,实在是正正好。”
不良善,便狠毒;
不废物,便恐怖。
所有人听了这话简直不寒而栗!
万休子眼见这般场面,却是在后头抚掌大笑:“妙!妙极啊!”
想当年,他为何没杀谢危?
为的不就是今日这样的场面吗?
报复朝廷,算计皇室,好于众目睽睽之下,将这所谓皇族的虚伪面具撕下,让天下都知道这些人内里到底藏着多少污秽,又配不配主宰天下!
只可惜,谢危并不是好操纵的傀儡。
他的计划到底没能完全完成,但如今能瞧见其中一半,已叫他万般畅快!
谢危并不想理会身后疯狂的万休子,且留他多活上片刻,只是道:“圣人言,生身之恩当报。”
萧远眼底忽然涌现出了一分希望。
他立刻道:“对,对!当年太后娘娘推你出去替圣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她是你姑母,怎能不疼你呢?我萧氏一族,乃至皇族,都是你的血亲啊!”
他说话时不够仔细,只那一句里所含的“推出”二字,已让周遭众臣轻易意识到了这背后潜藏的真相,骤然变了脸色!
连沈琅一张脸都沉黑一片。
萧姝看向谢危,却没有与萧远一般从此人的脸上感觉到半分的仁慈,相反,只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一刻,谢危听见萧远的话,竟然笑了起来,还附和道:“说得对,都是血亲,该要留些情面。”
萧远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然而谢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云淡风轻地补上一句:“你想要个什么死法呢?”
你想要个什么死法!
此言一出,先前那种好说话的错觉,几乎立刻就被击穿了!
别说是朝中众臣,就是他身后天教与忻州军一众兵士,也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为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里所蕴藏的笃定杀机而胆寒!
萧远愣住了。
紧接着便是一种死亡即将降临的恐惧。
他距离谢危最近,轻易能够看见他淡漠到没有一丝情绪的眸子,只让他感受到一种来自心底的寒意,仿佛当年那被埋在雪里的三百义童的亡魂都附着在他身上,更有一双眼睛透过虚空俯瞰着他!
“不,不,不要杀我……”
萧远本不是什么强干之人,在意识到谢危是真要杀自己的时候,竟然忍不住朝着后方退去。
他想要逃跑。
可这太极殿前的台阶从来没有那样长过,平日里短短一会儿就能走完的长度,却好久好久也望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