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和团圆看她眼里的光都熄灭下来,两个人急得落泪,“小娘子,你不能认命,一定会有法子的。”
她摇了摇头,“没有人相信我了,从前几日开始,我就昏昏噩噩,以为这是一场噩梦,可是任我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八宝说:“我去找云娘子,她上回让檎丹姐姐传话,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可上魏国公府找她的。”
梅芬还是摇头,“找见她怎么说?说我和一个不认得的男人搂抱在一起?恐怕她也不会相信我了。”
前几日发生了那件事,今天何啸便来提亲,这里头当真没有因果吗?梅芬心里是明白的,可她明白又有什么用,再去指认何啸,谁会觉得她的话是真的?大概都会说她发痴发癫,反倒去同情何啸,觉得他被一个疯子拖累了吧!
“算了,万般皆是命。”她背靠床架闭上了眼睛,“挣不过,就这样吧。”
八宝不由呜咽,“娘子……”
她平静道:“罢了,不说了,我乏了,你们出去,我再睡一会儿。”
八宝不放心,嘀咕着:“奴婢留下陪您。”
结果她有气无力地瞪了她一眼,“连你也要反我?”
这么一来女使们也不敢多言了,只得无奈退出了内寝。
里头的梅芬到这时才哭出来,自觉前路茫茫,恐怕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与其以后被何啸整治死,还不如现在自己了断。
于是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拉开螺钿柜的抽屉找见了做女红的剪子,预备对准心窝一下子捅进去,就一了百了了。
可是……可是比划了半天,却又连自尽的勇气都没有。最终那剪子掉落下来,砸在脚边,她蹲在地上,看着它默默流泪,有时候真是恨自己,恨自己没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连半点自救的办法也没有。
去找巳巳吗?找了巳巳也没用,爹娘只会觉得连巳巳都被她糊弄了,自己如今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往后的人生,大概只有这样孤独下去了。
云畔这几日倒是真的忙,起先规划好的修葺方案,到后来慢慢有了些改变。幽州和上京的建筑以宏阔著称,不像江南那样婉约别致,既然是手作铺子,要的就是有别于俗常的灵巧,因此让工匠按照桂园的风格,做出了横塘的粉墙黛瓦。
打眼一看,在一排木柞的店铺之间,这门面尤其精美,很符合她心中所想。她下了车满意地看了一圈,让何嵩不能亏待了工匠,又吩咐些琐碎事宜,日头渐渐高起来,就准备返回公府,陪太夫人和王妃吃午饭。
刚要登车,忽然听见有人唤了声“弟妹”,回头望,竟是楚国公的夫人邓氏。那张牡丹一般富态的脸上堆满了笑,站在车前招了招手,“今日真是凑巧,难得出一回门,不想在这里遇见弟妹了。”
云畔忙过去和她互道万福,向前面的花红铺子望了一眼,“阿嫂过来买胭脂的么?”
邓氏点了点头,“在家怪闷得慌的,不是做针线就是和孩子玩闹,偶而也想出来逛逛。”
云畔笑着说:“阿嫂得闲上我那里来吃茶吧,我家里还有几盒自己做的胭脂和玫瑰口脂,回头我让人送到你府上,阿嫂试试可不可用。”
邓氏连连说好,“那就承弟妹的情了,我常听人说你手巧来着,会做乾坤核桃,还会自己做胭脂。”一面说,一面望了望那排正修缮的房舍,“我听花红铺子的老板说,对面的铺子是你盘下来的?难不成你打算自己做买卖?”
云畔赧然说:“我就是闹着玩儿,预备开个手作铺子,让闺阁中无聊的贵妇贵女们有地方吃茶消遣。”
邓氏讶然,上下审视了她一番,“竟没想到,弟妹还有这等胸怀呢,打算和金翟筵一争高下?”
这话便透出她的不善来了,云畔并不是听不出来,只是含笑敷衍着:“金翟筵彰显身份,人人以赴筵为荣,我这个铺子只是让人聚首,消闲做手作的地方,哪里能和金翟筵相提并论。”
邓氏哦了声,掩嘴道:“我就说呢,要是让郡主知道了,岂不惹她生气。”
金翟筵起筵的庆元郡主是老汉王的女儿,也就是官家堂姐,置办金翟筵已经有三十年光景了,原本没什么牵扯的两桩事,被邓氏这么一说,竟好像要夺人权柄似的。
云畔自然要堵住这个窟窿,和声道:“多谢阿嫂提点我,明日我就登门拜访郡主,也同她说说我这小铺子的事。”
邓氏笑了笑,“应当的,礼多人不怪嘛。”顿了顿又问,“你和忌浮成婚,快满一个月了吧?”
云畔说才半个月。
她又哦了声,低低道:“家里头太夫人和王妃待你一定很好,要不然这会儿,应当操心起忌浮纳妾的事了。”说着觑了她一眼,笑道,“咱们做李家媳的,大抵都是这样,不论你新婚几日,赶在婆母发话之前操持起丈夫的纳妾事宜,才是你的贤惠。我这人是个实心眼,看着你也实在喜欢,和你交个底,你可别嫌我多嘴。”
云畔听了心里虽不舒服,但面子功夫做得很好,忙说哪儿能呢,“阿嫂是拿我当自己人,这才说了心里话,我要是怪阿嫂,岂不是我不知好歹了。”
邓氏轻牵了下唇角,“这就好,咱们到底都是外人,我给你提个醒儿,也免于你走弯路。”说罢复又一笑,“时候不早了,你且忙着吧,我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