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自被禁足之后,性情收敛了很多,也从中得了教训断了些妄想而对自己的处境清醒了几分。这段时日她确是时刻警醒自己如履如临,谨言慎行,便是前段时日岚才人那事,她都生咽下了后妃落她颜面、贵妃与她作对着干的屈辱。
可她再戒慎,也架不住贵妃一朝落马带来的亢奋。
当日,坤宁宫皇后的两句犯浑的话,传入了勤政殿——
“老天开眼了。”
“她指不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虽然只是她一时亢奋脱嘴而出,虽然随即她便意识到不妥当即止住,又色厉内荏的命人不许外传,可这话还是呈到了御前。
饶是仅两句,可两句就足够了。
御座那人照常批阅奏折,面色不显。
直到翌日,后宫妃嫔方惊闻,坤宁宫被封了!随后,圣旨传遍六宫上下,皇后无德,停其中宫笺表。
其后她们方骇然听闻,昨个夜里出了大事,御前宫人持廷杖去了坤宁宫,将近身伺候皇后的宫人往死里杖打了一批,差点血洗皇后寝宫。
长信宫出了事,圣上未先行对贵妃处置,反倒先雷霆出手处置了皇后,这般行事有人云里雾里的糊涂,有人却隐约猜到几分个中缘由。
庄妃在心惊肉跳的急将那些去探听长信宫消息的宫人召回来时,景仁宫的娴妃也微微白了脸严厉告诫身边宫人对长信宫的事务必三缄其口,不得猜测乱语半句,并寒声警告,谁若不听打死勿论。
后宫的几些事零星传到朝臣耳中,不免引来诸多惊疑与猜测。
“当真是,君恩难测啊。”有文臣几番感慨。
前不久圣上为了贵妃还差点逼死他们,转眼间却风向陡变,瞧似好像要对贵妃下手的趋势。
“你从文家那可得到什么信?”马阁老问长子。
马贺苦笑:“现在文兄压根不让我进他家门半步。不过这档口,宫里头应该是不敢乱传一丝半点消息的。”
马阁老想想也是,遂不再问。
文云庭这会确实是也想知道宫里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也起过念头,想要托人去宫里内监处打听消息,但随即又忍住了。
他在家胡思乱想,猜测着长信宫可能发生的事时,有下人呈着几封信过来。展开来看,都是那些故友朝臣们,明着暗着的探问他对宫里的事知几分。
他们当然不是关心贵妃,只是关心圣上是否是废后。更关心若当真废后,那关于继后人选,他更倾向于谁。
随手扔了信,他疲倦的长长叹口气。
转过月底,至八月初二这日,圣驾在时隔数日后,再次临幸长信宫。
满宫的人都在关注,圣上今夜会不会留宿。
留宿,则说明贵妃还有翻身之望,若不留宿,则几乎能定下贵妃失宠的结局。
这事众妃嫔清楚,文茵也清楚。
所以今夜圣驾来时,她披着清素的衣裳早早的候在庭院迎接。月华下的她不施粉黛,眉间轻含愁绪,双眸水泽盈动,楚楚动人。
朱靖立她面前,视线自上而下缓慢而过。
多日未见,她身形愈发羸弱清减,姣美面容憔悴苍白惹人堪怜。
文茵眼睫轻动,唇瓣翕动弱声:“圣上用过膳了吗?”
面对他不动声色的打量,此刻她也拿捏不住他的意思,不知他会不会将那事就此揭过。她不着痕迹观察他的面色,他那寒峻的面上没了往昔的温情,偏看她的眸光又不似那完全没有情绪的冷漠,让人难以猜测他究竟会不会对她留有余地。
她问声过后,他始终一言不发。
她也不可能任由这般僵持下去,遂伸出手来欲要拉他。却被他朝侧淡淡躲过。
文茵的手指僵了下,又蜷缩着寸寸收回。
在她从他面上慢垂了眸光下来,已经开始在心里做最坏的打算时,突然腰间一重,接着整个人天旋地转被人拦腰抱起。
“朕尚未用。”
道了这一句,他抱着她大步朝寝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