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你还好吗?察觉到陆琛的心绪起伏,脑海中的系统打断了陆琛的沉思,也让这个银发红瞳的向导回过了神。
弹幕中的赌局还在继续,无人看好这个a级向导能够一直保持长时间的精神体附体。毕竟,那可是要同时链接近四百人啊?就算是s级向导的脑子也吃不消这个!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陆琛银发红瞳的模样一直保持到了学院大比结束的那一刻,覆盖整个梅西耶的战场天赋也没有出现丝毫的间断。
在远处的红蓝哨向们撕成一团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靠着旗杆坐下来、在白色雏菊的围绕下闭目养神,只在终端传出队友出局提醒的时候眼皮微微轻颤;然后在脑内全息地图中的最后一枚蓝色光点消失的那一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粘连的草屑,单手握紧那根旗杆,将那面代表了胜利的金色旗帜拔了出来。
就在旗帜被拔出的那一刹那,所有还留在场内的红营哨向的个人终端上都同时刷新出了一条通知。
伴随着拉炮炸响、洒下彩带亮片的动效,“恭喜红营夺旗成功”几个大字弹跳出来;于是,下一刻,这座荒星孤岛的四处便爆发了无数兴奋喜悦的欢呼声和口哨声。
经过了近一周的战斗,这些幸存到最后一秒的红队队员们看起来都狼狈极了。
他们的脸上、手上满是脏污和血迹,眼球充血布满血丝;几天没清洗过的头发乱蓬蓬地粘黏成一坨,其间可能还夹杂着不知何时混进去的沙土和树叶;刚来到梅西耶时还是崭新的作战服也沾满了尘土或硝烟、变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这让他们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过得极为凄惨的星际流民或是偏远星球中的乞丐。
然而,没有人会嘲笑这个样子的他们;即便这些人在此刻统统发了疯般地陷入了狂喜之中,甚至做出了平日里不绝会做的、看起来有些滑稽的行为举止。
他们或是发出各种意义不明的尖叫、平地一
跳三尺高;或是拥抱每一个看到的队友、将当前手中抓住的东西用尽全力力抛向空中,无论它是作战服上衣、还没开封的军粮罐头还是一把拉了保险的散弹枪。
在午后灿烂阳光的照耀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全然的快乐。
悬浮摄像头将这一幕幕全都记录下来,转播到白塔的直播间里。于是,看到这些画面的观众们也被这些年轻的红营哨向喜悦感染,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相同的笑容;哪怕是最严酷的教官也不会在这时发言指责他们向天空中抛掷武器的行为,即便这并不符合军纪——
因为他们已经取得了胜利,而对于胜利者,大家总是会不那么苛求的。于是,这段时间短暂的庆祝狂欢得以被默许进行。
可让观众们感到意外的是,作为本次学院大比红方取得胜利的大功臣,陆琛的脸上却没有露出明显的笑容。
和其他沉浸战场许久,此时已经浑身狼狈的红营战友们相比,陆琛当前的样子便显得格外整洁——地下温泉水已经涤净了他身上的尘灰草屑,在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干透后,毫发无伤的他就和几天前刚降落于梅西耶时并无区别,看起来就仿佛一个误入战场的观光游客。
当然,在全程围观完陆琛的战绩后,没有人会真的把他当成无害可欺的游客来看就是了。
仿佛赢得学院大比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就在其他红营哨向们高歌狂欢的时候,这个终于解除了精神体附体、再次恢复原本黑发黑瞳模样的向导只是拄着旗杆静静地站在那片开满白花的山坡上,无言地抬头眺望头顶那片湛蓝的晴空。
这一刻,这个对获得胜利表现得无比淡漠的向导都在想些什么呢?
所有人都多少对此产生了好奇。但因为他们都不是陆琛,所以一直到最后也无人能猜到这个双黑向导的心中所想。
★★★★★★★大
那么,这时的陆琛在想什么呢?
头顶那面金色的旗帜在热风的吹拂下烈烈鼓动;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天空又高又远,还飘浮着大朵大朵的白云,当这些云飘过他的上方,便会投下或深或浅的蓝色阴影。
看着这些云朵依次经过自己再逐一飘远,眼神渐渐放空,陆琛一时间想了很多。
他想起前世在自己的脑海中逐一熄灭的、数也数不清的精神光点;想他只剩收尾、
马上就要研发成功的速效愈合喷雾和还未提上研发日程、但已经做好报告书的抑制药剂和精神力疏导剂;想那些在星兽肆虐后陷入一片死寂的星空战场…
最终,他索性什么都不再想。
手腕上的终端显示出红方取得胜利的提示,但这种胜利并不能给陆琛带来多少喜悦——
这并不是说陆琛喜欢输,而是在他的眼中,这次学院大比只是一局自开头便能预料到胜利结尾的游戏,就和他之前在精神图景中用游戏机通关的那些游戏卡带没什么不同;即便是中途要翻越再难的关卡、挑战数值加倍的敌人,但终归他总是会胜利的,在获得胜利的过程中也不会损失什么。
但,真正的战争不是这样的啊……
将目光转向那张金色的旗帜,陆琛微微眯起眼睛。
真正的战争,必然充满了流血牺牲,通往胜利的阶梯却是由人命和尸骨铸成。
所以,赢下这场学院大比后,陆琛确实无法做到表现出与其他红方队友相同的激动和喜悦。因为他清醒地明白——
他此世真正的战场不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