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已过,颐心殿内掌着明亮的紫檀六角镂雕宫灯。
李显义望着龙椅上着玄色九龙金纹常服的天子,接过宫人手里的托盘,默默走到御案旁边,将已经冷掉的顾渚紫茶进行添换。
这两日朝上诛斩郭常的呼声倒是不高了,毕竟折子一本一本呈上御前,皇上却没即刻表态已是回应,可仍有几名年纪大的武官固执进谏。
萧隽将奏本置于手边,淡道:“这群老头骨头倒是越发硬,解决灾患的事宜倒不见他们上奏本如此勤快。”
连不涉朝政的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思,这帮臣子却倚老卖老。
耳边似又浮起一道清泠如玉的嗓音,只半息,便想起那人潋滟温和的眉眼,靠近了,能嗅到对方身上温暖恬淡的气息。
在天牢待了一整日,可知罪了?
萧隽问:“唐青如何了。”
李显义忙回:“在牢里关着呢。”
萧隽:“没去看过?”
李显义讪讪,暗想自己竟有疏漏的时候。
那平民毕竟敢对皇上动手,原以为至少关个十天半月的晾着,这才一日……
李显义道:“奴才立刻差人去问。”
半刻钟过,李显义匆忙赶回:“陛下,唐青在牢里病了,烧得迷糊呢。”
萧隽:“……”
想起那人总是透露出几分憔悴的面容,他揉了揉眉心:“把人放了,带回来。”
李显义一愣,连忙亲自去办。
唐青在一阵乏力中幽幽转醒,眼前是云烟碧色纱帐,案几上的莲花香炉静静燃着凝神静气的药木。
他清了清嗓子,从水墨青竹屏风绕过来的兰香见他有了动作,连忙放下托盘,伸手扶他。
“先生,您总算醒了。”
唐青艰难倾身,接过兰香递来的瓷盏,抿几口温茶,润过嗓子,犹含几分沙哑地开口:“我睡了几日?”
兰香道:“昨日早,常侍亲自送先生回来的。”
唐青透过窗幔眺望殿外的天色,云层泛出蒙蒙的亮,昏迷的时间还不算很久。
兰香轻声:“先生先将药喝了,身子要紧。”
药汤温热,适合入口。他微蹙双眉,默不作声地喝净,强忍那阵在喉咙里蔓延的苦涩。
兰香收拾好药碗,转头望着榻上的身影,欲言又止。
唐青见她面有迟疑之色,虽病容憔悴,仍保持一份温和,哑声问:“可是有话想与我说。”
兰香轻轻点头,几经思索,旋即双膝对着唐青下跪,额头贴在毡毯上。
唐青诧异,抬起软乏的胳膊欲扶起她。
“兰香,这是为何?快起身,抬起头来说话,莫要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