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初脱了力跪倒在地,眼前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心脏跳的越来越剧烈。他用了甩头,用力将抽屉一拉,在目力所及之内快速地扫了一遍,把看上去有用的一股脑塞进了一个塑料袋子,而后几乎是爬着出的办公室。眼前开始发黑,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想的居然是——还好顾长泽没跟他一起进来。我怕你把人家掐死顾长泽的怒吼就没停过,这辈子什么脏话难听的话在短短几分钟内全都骂了个遍,却因为对方什么也听不见而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憋得胸口疼,脑袋也嗡嗡的,脸色红了白,白了青,简直五彩缤纷。他像只困兽,不停的在原地绕圈,眼神狠厉,下一秒就要把人吃了似的。“你他妈是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他狠狠地瞪了江玉初一眼,床上的人插着呼吸机,浓密的睫毛在有些凹陷的眼窝中投下一小片惊心动魄的阴影。江玉初仍处在昏迷状态里,听不到某人的自言自语。顾长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移到了心电监护上,盯着数字看了半天,焦躁的内心才稍稍安定,他生怕一个不注意,哪条线又变成直的,能活生生把他魂吓没了。闭上眼,一阵后怕紧紧秘密地缠了上来,缠的他喘不过气,握着江玉初的手一直在抖。“你要是……”他不敢回想拎着灭火器冲下来时候的场景——住院区和家属等候区之间的门紧紧关着,江玉初不在,地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伴着黑色的控制器碎片,诡异的构成了一幅抽象画。江玉初没有等他。这个认知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没有等他,自己进了住院区。顾长泽看着那扇像是隔离了生死的门,突然恐慌起来。他不会真进去的对吧。大脑在欺骗自己,身体却不由分说的冲了过去,所作所为完全出于本能,他一下下撞击着那扇从里面反锁住的门,最后用力一踹,竟然将门踹开了来,热浪差点将他掀了个跟头。他将灭火器打开,嘴里高声叫道:“江玉初!”顾长泽头脑突然冷静了下来,脑子里紧紧的绷着一根弦。不能断,起码现在不能。主任办公室,对,找主任办公室。顾长泽冲进了火场,在烟熏火燎中尽量伏低了身体,他狠狠眨了眨眼睛,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灼人的温度。他什么念头都没了,只要能见到人。以什么样的方式,见到什么样的人,还不能想。他又喊了一遍,隐隐约约听见某处传来微弱的咳嗽声。“江玉初!”顾长泽顺着声音跑过去,视线飞快地在目力范围所及之内扫过。值班室、会议室、休息室、病房。唯独没有主任办公室。在哪,在哪!又一声微弱的咳嗽传来,他猛地转身,是身旁的值班室。破门而入,发现值班室的后门连通另一条走廊,顾长泽跑过去,果然找到了主任办公室。短短十几秒的时间,灭火器消耗殆尽。办公室一片焦黑,抽屉看得出来有被人强行破坏的痕迹,里面被翻找的乱七八糟,地上隐约有着血迹,被脚印一踩,杂乱无章,江玉初肯定来过。血迹一路蜿蜒着向走廊尽头,顾长泽完全顾不上自己狼狈的样子,发了狠的踹开最后一扇门,小腿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他也没注意。如果这扇门里没有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来。门开的一瞬间,顾长泽突然如坠冰窟,耳朵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水龙头哗哗的开着,水蓄满了一池,池底有个黑色塑料袋包裹住的什么东西。漫出的水顺着洗手台不疾不徐的流下,在地上滩开一片,一点一点温柔的舔舐着江玉初的手臂,将伤口处流出的鲜红慢慢地晕染成淡淡的粉,再悠悠地将人包裹住。江玉初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半个身子浸在血水里。白大褂早已不知所踪,衣服上好像被艺术家随意地泼洒上鲜红暗红焦黑混杂的大面积色块,极强的视觉冲击力证明着主人的不要命。顾长泽进来的时候,灭火器好歹派上了用场,可江玉初进来的时候完全是抱着以命换物的心态,对自己一点都不留情,下手太狠,吸进太多浓烟。火灾中,80以上的人死于烟气窒息,而江玉初已经陷入昏迷状态。顾长泽像是突然惊醒,扑过去拍了拍江玉初的脸,神色惶急,声音都变了调。“江玉初,江玉初!”没有回应,顾长泽被呛的咳嗽起来,耳边隐隐约约听见了消防车的声音,他猛地抬头,果然看见了一扇半开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