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刃忙道,请问是山寨轮胎吗?
马脸老头笑道,不,反而是国有大厂,有些是全球十大轮胎生产企业之一。响当当的品牌才敢干这种事,也才能干成这种事。
这的确是蒲刃没想到的。
既是大厂的正规渠道,表面又真假难分。岂不成了天衣无缝,无从分辨了吗?蒲刃小心翼翼地问道。
马脸老头道,以我个人的观察经验,轮胎胎侧有dot字样的,通常是问题轮胎,这种轮胎的二手车我们也是不收的。
蒲刃陷入了沉思。
哪一行的水不深呢?不了解,便浑然不觉。
可以想象冯渊雷当时的出事现场,由于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交警的注意力也一定全部都在人的身上,现场肯定是一片混乱。那里又是交通要道,为了尽快恢复道路通畅,极有可能产生疏漏。好在蒲刃第一次看到那些事故照片时,大脑就像复印机一样对此有所记录,他记得有车身正面的照片,两个前胎都拍得很清晰,通过逐真分辨的技术处理完全可以发现其中的蹊跷。
对于买车这件事,蒲刃早就烦了,车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代步工具,既然买不起法拉利,其他车对他来说是一样的。就像男人如若娶不到心仪的女人,注定是要一生平淡的吧。
马脸老头说得没错,他本来是不打算买车的。
有些事情,只能用不可思议来解释。
吃过晚饭之后,天色渐渐黑尽。蒲刃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非常少有这种无所事事的感觉。
似乎犹豫了片刻,他才打开音响,当他抽出一张碟片时,还是迟疑了一下,不过音响毫不犹豫地把碟片吸了进去,寂静了几秒钟之后,轰然而起的音乐声排山倒海一般地向他涌来。
这是蒲刃最喜欢的日本歌手谷村新司的《星》,每一次听谷村的演唱,蒲刃都会热泪盈眶,无一幸免。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以往,蒲刃对音乐的理解始终停留在消遣的阶段,后来与谷村相遇,他简直不敢相信会有一种歌声可以和他心心相印到分毫不差,丝丝相扣。
那一把略显苍老的声音,虽是凄婉萧瑟,却又大气恢弘,尤其“只有一条道路通向了荒野,哪里能够找到前面的方向?”,可以说每一个音符都会让人深深地陷入冥想,魂牵梦萦。
谷村新司,1948年12月11日出生在大阪,是日本以及亚洲音乐界享有盛名并且极具影响力的歌唱家。大概是因为他既是原作又是原唱,所以无论是对歌曲的理解还是表现力都让人叹为观止。他的歌曲被无数艺人翻唱,其中姜育恒的《我的心没有回程》也让蒲刃喜爱。
人有的时候需要漫步独行,周遭寂静的境界,蒲刃就很享受这种感觉,包括一瞬间的涕泪交加,会成为一种无形的宣泄。
谷村的外形也是蒲刃喜欢的,他不帅气,但是整洁,个子不高,但是身材笔直,笑容自然,亲切,一口洁白的牙齿,具有独特的感染力。
隔一段时间,蒲刃就会很想听一听谷村,也许是因为他的童年太过阴冷,也许是他对母亲的思念从未停止,总之在他的世界里,常常会出现四野茫茫的虚无感,他既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既没有诱惑,也没有坚守,更没有什么大哀大乐大喜大悲,他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人生的规定动作而已,又有谁敢大张旗鼓地做人生自选动作呢?
听谷村可以证实自己的情感世界还在,还有感动和泪水,否则人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不同?
约摸9点钟的样子,蒲刃决定外出散步。
街道两旁的店面亮起了色彩纷呈的霓虹灯,沿路的绿化带上也满是灯饰,最常见的是滴水灯饰,滴滴答答有流动的感觉,而不是古老而呆板的眨眼睛。
不知不觉间,蒲刃又一次走到了冯渊雷的出事地点,此时他已经没有目的,更没有什么幻想,只不过是随意而为。那家大型超市还是灯火通明,彩旗招展,门外还设了露天展台,远看人头涌动,满耳都是高亢的激动人心的乐曲,有点冲锋号角的意思。
蒲刃坐在马路牙子上,清风拂面,是南方少有的好天气。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样子,他感觉有人轻轻坐在他的身边,当然保持间隔两个人的位置。侧头一望,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正冲着他微笑。这是一个年轻人,蒲刃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可是身边再无旁人,蒲刃只好客气地问道,我们认识吗?
年轻人先是点头继而又摇头。
接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漆黑的圆形墨镜戴上,接着再取下来,放回口袋里。这时蒲刃已认出他是这一片的街头流浪汉,他终日都在这一带讨钱,有时拿一把破吉他边弹边唱。
蒲刃不禁问道,你不是盲的吗?
扮盲。年轻人解释道。两只小眼睛闪闪发光。
蒲刃哦了一声,无话可说。他也是受蒙蔽的群众之一,每次路过,都会在他的琴匣里放钱。
我是一个流浪歌手,年轻人继续说道,我想攒钱到北京的酒吧里驻唱,可是我太穷了,没有钱。我是漠河的,父母亲都已经下岗,不可能帮助我。这边的天气暖和,比较待得住,就到这边来了。我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他的眼睛又开始光芒四射。
蒲刃抿着嘴点了点头。心想,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难道我看上去可以帮助他实现梦想吗?
流浪歌手的脸上一直挂着真诚的笑容,他说我一直非常感谢你。
蒲刃用手指了指自己,更加不解。
流浪歌手道,是啊,因为你是一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