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唯一不可改变的东西,无论是飘浮还是沉没,始终记录着一切,不曾离你而去。这段时间,贺武平的心情一直都是这样,他极力想摆脱掉一些记忆,但它们却偏偏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他,甚至围观和绑架了他。
他多么希望曾经发生的一切也葬身海底,永远无人提及。
然而深潜却不能令他有片刻的遗忘,以往的日子,气泡一般地浮升水面。
他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梅金时的情景,他们在飞机上的头等舱相遇,梅金就坐在他的身边,她无疑是个美人,凛冽的美艳令人窒息,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她始终都很安静,根本无视他的存在,几乎没有看他一眼。
她微低着头,正在阅读一本法文原版书,贺武平随意溜了一眼,是卢梭的《忏悔录》,她静态的样子让人莫名地着迷。
当时贺武平就有些呼吸困难,即便是现在,也只能说他对她的气场实在是太陌生了。男人,总是对他们不熟悉的事物充满兴趣。而当时的贺武平充其量只是生态保护区里的一只名贵熊猫,对于野性的狸猫几乎没有常识。
爱的火焰就此点燃。
她很少说话,对他的喋喋不休偶尔回一句两句,算是礼貌,大部分时间是微笑不语。他说可以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吗?她说不可以。他问她为什么?她没有说话。他又问她在哪里工作,她说在银行,他问哪间银行?我可以去存款。她说是外资银行,只做公司业务。他说我也有公司啊。于是递给她一张名片,她却看都没看就夹在书里。
其实当时的梅金,一眼就看出贺武平是二世主,但是曾经沧海的她,根本看不上这种手板向上讨要的混世魔王,和这种人打交道,上游的水龙头一关,就得跟他一道渴死。不如直接找个老头,不是什么都有了吗?
自己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难道还真的演一遍灰姑娘的故事才肯黯然收场?省省吧,戏是好戏,我不想演,可以吗?
飞机降落停稳,她一手拿着书,一手拉着lv的行李箱离开,他的名片从书中飘落在地,她全然不知,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在此之前,他几乎没有碰到这种情况,可以说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众星捧月的宠儿。
很快她就消失在茫茫人海,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谜一样的背影。
然而冥冥之中,似乎真有上天注定这么一回事。两个月以后,贺武平在一家高级健身俱乐部里再一次与梅金相遇,当时他正在恒温泳池中游泳,游泳池是“年糕”状的,从高处看就像一块碧绿的老玉,温润而宁静,还伴有舒缓的音乐。由于是会员制,人丁稀少。坐在泳池边上歇息的时候,透过落地玻璃窗,他看见有几个男女在练习泰拳。另一侧,一排走步机上,只有一个女孩子在挥汗如雨地走步,她身穿运动型的背心短裤,好身材一览无余,是典型的黄蜂腰,蚂蚱肚,小腿修长。
丰满的双乳犹如两座秀美的山峰。
定睛一看,居然就是梅金。
梅金两耳戴着耳机,沉迷在随身听的音乐之中。
直到她走,他也追出门去。
那时他开一辆深灰色的宝马7系列,心想这一次该不会被她小看,没想到她开一辆白色的奔驰小跑。从未试过这么别开生面的追女仔,车追车,追出几条街去。贺武平至今也无法解释,他当初为何会如此痴迷。
终于,梅金走进一家名牌珠宝店。
她拿掉耳机,开始跟店员讨论珠宝的样式,最终拿起一串珍珠项链,珍珠的个头比黄豆大一圈,形状均匀,大小适中,一颗一颗饱满圆润,柔光苍茫,是一种沉着的美丽。这款项链的价格牌上,挂零也像珍珠,足有一串。
贺武平站在梅金的身后,情不自禁道,喜欢吗?喜欢我就送给你。
梅金向后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是谁啊,关你屁事。不想回过头来,发现还是头等舱里见到的那个人,两个人寒暄了几句,算是正式认识了,贺武平坚持要给梅金买下珍珠项链,梅金淡淡说道,她买项链是送人的,坚持自己付费,刷卡。她也真是见惯了大钱,怎肯为这种小事欠下人情?
此后,贺武平便一头栽进了热恋之中,他总是出尽百宝地约见梅金,而梅金越是爱搭不理他越是斗志昂扬。
真正让梅金改变态度的,还是贺武平身边的一圈朋友,他们当然是非富即贵,身家显赫,见过梅金之后便视她为“不明飞行物”,他们对贺武平说,你是不是看走眼了,她哪有那么美?而且身上一股狠劲,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有朋友说,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又可疑的富有,属于高危人群,我们天然排斥,你最好也小心一点,你刚从国外回来,哪里知道什么叫美人心计。
也许当时的他实在太年轻了,自然气盛,这种话一句也听不进去。
朋友们设了饭局,故意带出他们的女朋友,希望唤醒沉睡的贺武平,那些女孩子个个美丽超凡,灿烂耀眼,有金牌主持,芭蕾舞演员,还有当红的歌手和首饰设计兼钢琴师,她们天人般的美貌和优生的长腿长手指总是会让平凡的女孩子自惭形秽。只是梅金年纪虽轻却稍有历练,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并没有把这一票人当成对手。她们无言的蔑视深深地伤害了她,让她决定绝地反击。
同时小豹姐也说,你是猪啊,还是笨蛋?!碰到这样的金龟婿就要死死咬住,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能松口。
一天傍晚,贺武平和梅金到一家地道的日本店去吃加贺料理,一身和服的老板娘提着裙摆小跑着过来迎接客人。进门之后才发现这里是用一个小型的山庄来作料亭,包间不多,但最好的便是面对庭院的水景多功能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