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宜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蕙姐儿,我在这里。”
沈春蕙猛地紧紧反握住她的手,扭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春宜的脖子看。
梦里的场景,她不愿记得,偏又历历在目,仿佛真实经历过一般。
梦里天空阴沉,飘着鹅毛大雪,很冷,她面前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她明明站在他们身后,却能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压抑又兴奋的笑意,看到他们一张一合的嘴巴,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一步步朝他们走去,所到之处,众人皆自动后退,空出一条仅容她一人通过的道来。
突然,所有人都扭头看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她想张口大骂他们装神弄鬼,动了动嘴,却发不出声来。
紧接着一颗圆球滚到了她的脚边。
这几日,她总反反复复做这梦,可往日她总在要看清那圆球究竟是何物时突然惊醒。
今日,她终是看清了那圆球,那是一颗头颅,许是刽子手砍首的刀钝了,头颅的后颈处被砍得参差不齐,血肉模糊,红色的血汨汨的往下流,流到她的鞋边。
她想抬脚一脚把这吓唬人的玩意踢飞,不料那头颅突然翻转过来。
她看清了那头颅的脸,那是宜姐儿的脸,宜姐儿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她心神俱震,失声大叫。
宜姐儿那苍白的脸,失神的眼睛,血肉模糊的脖子似乎还在眼前,沈春蕙手抚上宜姐儿脖颈,指腹下细腻温热的触感,跳动的脉搏极快地驱散她心底的阴霾。
见宜姐儿目含担忧,沈春蕙缩回手,掀开被子,往里边挪了挪。
“宜姐儿,你也上来,跟我躺一会。”
沈春宜见她眉间一抹挥不去的忧愁,竟有一些脆弱,不忍拒绝她,便上床挨着她躺下。
蕙姐儿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膀,许是病了精力不足,没一会就沉沉睡去了。
蕙姐儿性格爽利泼辣,平日里整日挂着笑脸,仿佛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
也不知道她这几日梦见了什么,竟连睡梦中都皱着眉头。
等她熟睡,沈春宜悄悄起身,走出房门,寒风凛冽,她缩了缩脖子,快步穿过连廊往北边的正房去。
今日不开店,秦四娘趁着空闲挑黄豆,把瘪的、坏的豆子挑出来,好做豆腐。
沈春宜进屋后走到她旁边坐下,眼明手快地挑出一粒瘪瘪的豆子放到一边。
“蕙姐儿睡了,她今天又魇住了,也不知明日身子能不能撑得住,况且贵人多忌讳,带病上门总是不好,阿娘,不如明日由我去吧。”
明日,蕙姐儿本要去宜昌伯府做菜。
做席面极辛苦,她刚病,身子还虚弱,怕是撑不住。
沈二郎厨艺还没蕙姐儿好,不能指望,时间在即,除了她,没有更好的人选。
沈二郎曾是丰悦楼的厨子,丰悦楼因生意不佳闭店后,他便赁了家小门面开食铺。
蕙姐儿和宜姐儿自小就跟他学厨,两人皆天赋凛异,其中数宜姐儿最为出色,她八岁能独自做菜,十岁能发明新菜式,一道菜她只需尝一口,便能做出分毫不差的来。
而沈二郎自身天赋平平,厨艺全凭十二分努力。
到了蕙姐儿十四岁,宜姐儿十三岁时,他已没有可教她们的了。
自那起,宜姐儿便担了教导蕙姐儿厨艺的职责,一教便是三年,这三年里,蕙姐儿厨艺虽大有长进,但仍比不上宜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