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羡安急言:“可县主明知辅星斥小,权轻而弱……”
“姜洄既被定罪,必有通敌叛国之行,即便他没有,也有其他罪行在……”姜棣棠摇了摇头,没打算再说下去。
除了姜家众人及皇室众人外,世间鲜少有人知晓姜家庶女替嫁之事,裴羡安原未知此事,故姜棣棠亦无必告之由。
至于姜家嫡女姜叙言,于诸重场合露面,皆以面纱遮颜,称之为光敏之疾。是以世人皆知其才女之名,而未睹其真容。只是有人传言,姜叙言容貌倾城,美艳绝伦。
想来姜洄应是久有谋算,倘若皇室求亲,则令庶女代嫡女出嫁,以保嫡女之周全。
姜棣棠无意深究,她和姜家并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故不为姜洄之事所累:“我与姜家并无深厚情感,亦无意为罪臣姜洄求情。此事既已确凿,纵有他人暗中推波助澜,又与裴公子何干?此后休再提及。”
“我知晓的,可不单单是辅星一说。金矿分明早就被人私自开挖留了标记,而后才有财星天象之说;晋阳王战功显赫年少有为,分明是有人不欲他回来,才有了什么边关战事的星象。”
“我既没有对他人声张过此事,便是无意同裴公子作对。裴公子也大可放心,天象一学,向来昭示的不是普通百姓的吉凶,也不是天下苍生的祸福,而是统治者一人之念。”
“天象昭示的是政治,不是吗?”
谢明霁已坐于马车之上等着姜棣棠,见她迟迟未上来,就伸手掀了车帘,沉着声音开口:“上车。”
姜棣棠点头,上了马车,在进轿厢前,又同裴羡安道:“裴公子与清绝姑娘当真心有灵犀。”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入轿厢,独留裴羡安于车外,茫然不解。
“裴监正,请吧。”
纪霖唤裴羡安登另一马车,直至抵达三皇子府,裴羡安仍未悟姜棣棠言中之深意。
可姜棣棠之意简单,她只是想说裴羡安和清绝皆言她为好人一事。
她哪是什么好人。
分明是擅于伪装好人的坏人。
裴羡安最终还是同谢明霁交代了他所知晓的太子把柄,所求唯确保己身与裴羡宁之安全,愿前往一桃源之地,避世隐居以终余生。
所言皆为姜棣棠先前所料之事,诸如笼络朝臣、威胁罪臣,皆不过是争权之手段。虽明面不宜为,然暗地之中,几个皇子应是都这般做过,只要没捅到钦文帝面前去,便不足道也。
谢明霁令裴羡安拟了一份受谢徵笼络之朝臣名单,同时似不经意问之:“裴监正身为谢徵之心腹,可知朝中昔日多有冤案?”
“冤案何其多矣,被下狱之人皆大喊冤枉,然其中几人真能称得无罪之清官?或有之,然正因其清廉,才使得他落得如此境地。”裴羡安沉思片刻,终而长叹,“殿下不会不知,替罪臣平反的代价。”
“谁替他们平反?”谢明霁斟茶入盏,茶水落入杯中的声音清脆,继而低沉之声起,“我又不是什么好人,不做善事。”
“我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就足够。”
谢明霁既问毕裴羡安,遂挥手令沈确携裴氏兄弟退去,又遣人护送他们出京,以保其平安至其所愿之地。
姜棣棠本也欲走,却不料谢明霁屏退众人后独独叫住了她。
姜棣棠转身,还是装的那副极乖极乖的模样,温声道:“不知殿下还有何事?”
谢明霁持茶一饮而尽,然后拿着空了的茶杯把玩,轻敲桌案,声如珠落玉盘,片刻后才不咸不淡的开腔:“你可知,我所欲之物为何?”
姜棣棠没有说话,她知晓,但她并不确定谢明霁这般问的用意。
谢明霁下巴稍扬,挑了挑眉,眼神深邃如渊,语气仍旧散漫,似已洞察姜棣棠之心:“既然知道,还敢与我一道,姜四娘子,勇气可嘉。”
姜棣棠声音极淡:“各取所需罢了,我答应殿下的事已经做到,殿下答应我的事呢。”
“你等着看戏便是。”谢明霁置茶盏于案,起身走近姜棣棠,“我只是好奇,姜四娘子一边帮我一边帮他,就不怕两边都不讨好?”
“还有你知道有关我的那么多事,我何以信你不会转头就告诉谢徵?”
“我不会同殿下为敌。”姜棣棠抬头,目若清泉,无波无澜,“我要是想活,就必须要做太子妃;要是想死,你们随手就可以把我弄死。”
“我也只要我想要的东西。”
“可我们想要的东西是矛盾的。”谢明霁俯身靠近她,眉宇间流露几许似笑非笑的揶揄,“姜棣棠,别给我装。”
“我现在后悔了。”
“你很聪明,可恶行未至极致,真正的坏人,出尔反尔而无愧色。”
“说说看,想怎么死。等你死了,我再送袁家和姜家给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