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名早已侯在赵轻遥身后侍女捧着托盘依次上前,规规矩矩站到了她的面前。
一眼扫去,从鹅黄柳绿到淡青粉蓝,应有尽有,是她十多岁时会喜欢的颜色。
在赵家时,赵轻遥素来不将梳妆打扮之事放在心上,连着半个月每天都换一套一模一样的裙子更是常事。母亲望着她那张天生丽质的脸几番发愁,最终吩咐侍从每天搭配好多套的裙裾首饰,让她从中进行选择。
赵轻遥从前是不在意这些的,随手一指便算完事,但今日……
“这些我都不要,”她在千穗担心伤口的惊呼声中一跃而下,动作轻快灵巧,径直拉开了占据了大半面墙的衣柜的柜门。
千穗回过神来时,赵轻遥已经将好几件红色的衣裙抛在了美人榻上。
“快来帮我把所有红色的都挑出来,今明两天我都只穿红色的。”
重生照理来说应是件好事,她有机会让赵家不再重蹈覆辙。可心中那团焦躁的烈火却越烧越烫,从她醒来时就未停歇。
定是因为秦家的缘故。
她心中已下定了决心,绝不逃避,得和秦家会一会,看看他们如今如日中天的模样,亲眼确认一下自己的仇人。
红色好,挑件红色穿,正好压压晦气。
侍女们少有听到她的要求,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一番手忙脚乱的梳洗后,赵轻遥直奔第五层的天台。
霞光万顷,倒映入她漆黑的眼眸。发辫上绕着的红丝带被海风吹起,半垂的银铃叮咚作响,将这张写满骄矜倔强的脸庞衬得出几分少有的烦躁之意。
海棠红色的真丝云缎裙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荡漾。被璀璨日光一照,裙摆上光影流转,刻作石榴花状的暗纹熠熠生辉。与怀中抱着的逢春剑一繁一简,一红一青,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闭上双眼,斜斜依靠在了身后镀金镂空的栏杆上。
灵识聚气,引周身万物化天地之眼。体内的剑骨似有感应,低低嗡鸣。
来了。
沁凉海风夹杂带着咸咸的湿气扑在她的脸上,赵轻遥瞬间睁眼——
这已经不能算作是灵舟了。
船身高大宏伟,第一层的甲板几乎与赵家灵舟第五层天台齐平。流畅古朴,通身木制,未染颜色。印着秦家金色云纹的旗帜随风飞舞,暗蓝色的灵灯于廊下高悬。
甲板前身着赭色外服的侍从站得笔直,表情严肃得宛如一樽樽雕像。
巨轮不紧不慢地行驶过来,如像雷云过境,强大的威压让人感到无尽的窒息。哪怕是赵轻遥离得足有几丈远,也能感受到其周身阵法传来的蛮横灵力。
一股被凝视般寒流突然传遍了全身。
赵轻遥仰头寻找目光的来处,却猝不及防地与一双从帷帽下露出的明亮双眼四目相对。
她太熟悉那双眼睛了。
眼梢微垂,眼底清冽幽寒,不带一丝情绪,如松风水月,又似料峭春寒。
海风将帷帽下的黑纱高高卷起,露出半张俊美绝伦的面庞,与昨夜梦中的面孔逐渐重合。
心跳似乎从未有某一刻这般剧烈。
赵轻遥不动声色地转身移开了视线,握住逢春的右手却抖了又抖,宛如一只炸毛了的猫。
她努力深呼吸几口,压下胃中翻腾的酸意,才克制住了自己用逢春砸向那张脸的冲动。
就像她前世幻想过无数次那般。
秦倚白前世有参加她夺魁那届剑道大会吗?他不是一直都在秦家呆着,直到后来拜入璇云仙宗的时候才出的门吗?
他如今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着……
她可以堂堂正正地赢他一场?
巨轮渐行渐远,成为了一个消失的小黑点。每远一分,赵轻遥的心便加剧一分狂跳。
“千穗,待会把这次剑道大会的名单给我,让我看看我的对手都有谁;我等下就去练剑,第五层甲板没事就别让其他人上来了,免得误伤;还有,把剑道大会那几天我要穿的衣服收拾出来,要最能彰显气势的那种……”
她极力控制住面色,极快的语速却压抑不住她此刻内心的激动。连珠般的一长串话抛出口,一转头,却发现千穗眼神闪躲着默不作声。
“怎么了?为什么这副表情?”赵轻遥感到了隐隐的不对。
“小姐,您忘了吗?”千穗带着哭腔,轻喊出声:“仙盟那群王八蛋,不让您参加这次的剑术大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