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头,竟然是孟珏。
孟珏上身一袭海魂衫,下身是条深蓝色的长裤,右手抓着徐夏的包袱不放,。
真是冤家路窄,徐夏没好气地说:“你干嘛?”
孟珏两手一伸,硬生生把包袱从徐夏和宁文肩膀上取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往教学楼走。
“哎,哎,你拿我们包去哪儿?”徐夏急得跳脚。
孟珏停下脚步,回头无可奈何地说:“小短腿,去四班,你俩的班级。”
宁文看了眼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的孟珏,又看了眼摸不着头脑愣在原地的徐夏,笑得比太阳还灿烂。
“走吧,”宁文牵起还在发呆的徐夏,朝一楼最右边走去,“人家好心来给我们指路呢。”
教学楼墙上赤红色的油漆还没干,凑近了还能闻见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阳台上的栏杆被粉刷成了墨绿色,四楼往上高二的学子正伏在栏杆上观察着这些刚进校门的新生。
到了四班门口,孟珏将两个包裹塞进徐夏和宁文怀里后,径直走上了旁边的楼梯。
“孟珏,”徐夏大声朝着他的背影欢快地说,“谢啦!”
孟珏背对着两人,脚步一滞,耳垂红得能滴出血来,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在八班”,继续上了二楼。
徐夏见状抱怨起来:“这人真是夸不得,连声‘不用谢’都不会说。”
宁文笑而不语。
“你俩叫什么名字?”教室里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老师,鹅蛋脸,穿着一条灰色布拉吉,头发齐肩,戴着一个纯白色的发箍,手上拿着几张淡黄色的纸。
宁文答道:“我是宁文,她叫徐夏。”
“城关中学的优秀毕业生啊,”女老师拿出笔在纸上勾画了两下,“我姓许,是你们的班主任,学费先教这学期的,每人10元,课本费每人4元,你俩都是解放大队的,肯定不能通勤吧,住宿费每人5元。”
徐夏和宁文把包袱放到课桌上,拿出两套课本说:“老师,我们提前买好了,您看对不对。”
“没错,是这些书,那书本费你们就不用再交了,”许老师用手指点了点,又抽出一本《语文第一册》,见里面已经有了些笔记,满意地点点头说,“不错,你们还提前预习了。”
徐夏从包袱里数出三张大团结递给许老师。
许老师依次用双手把三张纸币拉开,举起来在白炽灯下细细查看了一遍,才拿出笔在分班名册上两人的名字旁各划了两个勾。
“你们的宿舍是207,六人间,先去铺床,粮票和干粮自己交到食堂去,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就到教室集合。”
从教学楼出来,穿过操场,就是宿舍楼了。
宿舍楼一共两栋,男女分开入住,每栋有三层,修成一个回廊,中间有个天井,用来晾晒衣物。
铺完床的父母鱼贯而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有个能上高中的孩子,多给他们面儿啊。
徐夏和宁文按着许老师给的门号顺利找到了207房间,里面却传来不太友善的一段议论:
“刚才报名我偷偷瞅了许老师的名册,咱宿舍没来的三个人都是农村的,两个是解放大队的,剩下一个是建功大队。”
“解放大队那不就是咱们的学农基地,也不知道她们讲不讲卫生……”
“都怪我爸,非说什么要融入集体生活,不然我家这么近,哪里用得上住校。”
徐夏叹了口气,这未来的舍友不好相处啊。
宁文气得立刻就要推门进去理论,徐夏把她的手从门把上拦下来,伸出食指按在嘴唇中间,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竖起耳朵继续听门内的动静。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农村人怎么了,没农民你连饱饭都吃不上。”
徐夏舒了一口气,还好有个正常人,3:2,不吃亏,便推开了宿舍门,顿时偌大的空间变得鸦雀无声。
只见门里并排放置了三张上下床,左边的上下铺和中间的上铺已经放上了床单被褥,甚至挂上了蚊帐,只剩下右边的上下铺和中间的下铺还空着。
床前是一张大木桌,桌旁坐着两个女同学,见徐夏二人进来,都臊着脸,一言不发,显然就是一开始出言不逊的两人。
倒是最左边的上铺跳下来一个女孩,扎着马尾辫,戴着一副圆眼镜,穿着一条碎花短裙,动作十分利落。
“你们谁是徐夏?”
一开口,徐夏便听出来了,正是刚才仗义执言的那个声音,连忙回答:“是我,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