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喜忆及个中场景,摇首道:“其中几人以麻袋罩面,但依三娘所辨身形,定无大当家与二当家,只三当家确当其中。”
杨夏荚侧身道:“派人跟着,留意些这帮孩童与女子去向。”
随即唤来三娘,此番她却有些魂不守舍。
杨夏荚道:“你可想见阿本?”
三娘茫然抬首:“囚笼之中我瞧得真切,三当家便在其中。”
杨夏荚皱眉目视于她,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便听三娘又道:“当初若非三当家收留,我三娘活不过今日。”
玉喜愤声道:“掠你过去那叫囚禁,不叫收留。”
三娘摇首:“无论如何,我本是一未出阁女子,抚养阿本乃阿娘所托……阿本,是我与大少爷唯一的联系,如今阿本已安然,我瞧得真切,阿本于此处,他很开心,也并未中毒之症。”
她缓了缓,苦笑道:“我若下了九泉亦不会无颜面见大少爷,只是今生无缘。”
蓦地,仿佛做了个什么决定般,毅然道:“我会去府衙前自首,算是了了与三当家这段缘,姑娘本就会将我送官,我这一生本就没有一处为自己而活,不若我自行前去,也好……留些体面。”
杨夏荚张了张口,自怀中取出一物,终是道:“此为乐极安,服下十二时辰后可于睡梦中悄声无息。”
三娘稍怔一瞬,双手接过那小瓷瓶,淡然一笑,仿若释怀:“多谢。”
杨夏荚转过身去,其声淡淡:“去看一眼阿本吧,他是想见你的。”
待三娘离去,宋安风问道:“师妹,为何不告诉她阿本足下亦有一三角烙印?”
杨夏荚淡道:“阿本于三娘已是过去,且阿本现下很好,何必再让她多生愧疚。”
三娘去瞧了阿本,阿本仍是有些怕她,不知记得了些什么。
三娘只得远远地悄悄地瞧着,瞧他掷石子、瞧他临笔墨、瞧他于树下斗蚁虫……
许久,未再上前,只编了一道细致的红绳坠了一方碧玉交给了杨夏荚。
……
宋安风这两日有些闷闷不乐,闲时只是默然去翻些话本子,又好似难以入其味,遂在院中数着叶子,大抵是三娘此事令她心中有些难受,虽谈不上交情,却是于府中相处了些时日,到底生出些同情来,如今却是知道此一别乃诀别。
杨夏荚望着宋安风自顾郁郁,垂了垂眼眸。
翌日曦光初照,杨夏荚已振衣而起,晨练完毕,宋安风方起了。
杨夏荚笑道:“师姐今日可想去城中逛逛?”
宋安风双眸倏而亮起,梳了个寻常女儿髻,挑了两身鹅黄内裳外搭淡绿比甲,下身一袭黄绿相见破裙,各自换上便出了府门。
茶肆那说书先生口中的主角已从霍老将军变成了当朝大皇子。
听闻从青崖岭回来的孤乞们因言语不甚通达,且身世难寻,只得于皇家百官集资而设一处专用学堂先行教导,只那些女子独有一位官家女子将其买下,做了家婢。
今日的晚霞尤为绚烂,竟烧透半边天,二人于暮色霭霭方回。
月上柳梢头,银辉轻洒进每一盏灯笼,周遭人家已有阖门卧榻之户。
慕安府烛火轻曳,宋安风微噘朱唇,倚坐桌前,眼前的山药酥也变得索然寡味。
杨夏荚无奈道:“师姐,师兄已在前厅候你多时了。”
“我不想回去。”宋安风又翻了翻那瓷瓶,“只怪我平日怠惰,炼的药丸竟不足携行。”
杨夏荚嗔道:“若非我前几日瞧了瞧数着日子,你倒当真不与我说。”
宋安风这才不情不愿起身,拎着两大包行李,塞给杨夏荚一个,往屋外走去。
霍楚禾今日亦是易了容,那刀疤映了烛光实在有些狰狞,奈何一身谦谦如玉之气难掩,煞是好认。
叶南樛倚坐一处品茗自怡,虽举止略显散淡,但观其面庞,已恢复了大半精神,想来身体已无大碍,再作休养几日便可,届时乌山贵狮已然好全了。
颜正义在旁少有的寡言,只显得颇为不自在,因师兄与叶公子未携他同往青崖岭,故此他近日只得忙些新府邸的事宜。
见来人,霍楚禾拽起叶南樛与颜正义起身:“师妹,叨扰了。”
杨夏荚望着那刀疤不由轻笑一声,于这大昭,回自己的国自己的家,竟需易容而行,旁侧义子倒比他惬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