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宽敞,铺以貂裘,侍席亦绣莲花细纹,中央香炉轻烟袅袅,木香淡雅。四壁镶有珍珠母贝各悬有一颗夜明珠,使得遮阳避日的软舆中也明亮非常。
“慕安公主,启程了。”
甫一安坐,大皇子之声悠然而至。
“有劳殿下。”她其声如丝,柔情似水。
软舆启动,杨夏荚借此调息宁神。一路畅行无阻,几度朝夕,大昭龙翔城已在眼前。
车辇徐行,穿宫门而过,此处龙凤呈祥,雕梁画栋,触目皆是金丝囚笼中往事如烟。今复还归,已是隔世。
大昭宫殿金光熠熠,龙座之上,帝王巍然,比起大湾国的小皇帝,已是能当她爷爷的年纪,他目光如鹰,审视众臣。
她步履沉着,步步生莲,她屈膝拜下,礼数周全,尊贵尽显。
“大湾国慕安公主杨夏荚,携两邦和平,恭请陛下圣安。”
其音清脆悦耳,不卑不亢,与前世初次面圣时的紧张相比,如今已是镇定自若。
老皇帝微微颔首,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道:“朕听闻你此番前来遭遇不平,幸得易儿及时相援,你们安然无恙,实为两国之福啊。”
杨夏荚缓缓起身谢礼,轻轻展开手中卷轴,将盟约契书递与近侍。
然契书呈上,这老皇帝却未尝一顾,仅置之案侧便吩咐众人入宴开席,随和亲仪仗来的使臣与所呈颇丰的银钱宝物皆不曾过目。
大昭朝臣肃立两侧,衣冠楚楚,视若无睹,随亲队伍中使臣摇了摇头,却也未能质询一声。
杨夏荚垂下眼眸,按下心中讥笑,原是自始至终,大昭就未将两国盟约作数。
宴中,王公贵胄竞相敬酒,只是无人理会杨夏荚,独独苦了随行的使者,宴席未终已是步履蹒跚,倚桌呓语,教人搀扶离去。
夜宴将尽,杨夏荚在侍婢与仪仗的簇拥下,离开了灯火通明的皇宫,前往新赐的公主府邸。
大昭储君未定,和亲公主更像一个占了坑位的萝卜,只待立了太子再同行太子妃礼,此时看来,更像是一种羞辱。幸而这老皇帝尚重颜面,未纳其入后宫。
老皇帝特赐了修葺一新的旧府邸为慕安公主府,令她安住其中。
府邸外墙经修缮后焕然一新,红灯笼高悬,璀璨夺目,颇添几分喜庆之意。而步入府内,青苔遍布石阶,落叶堆积院中,寻了主院入内,蛛网横生,尘埃遍地。
“公主,他们欺人太甚!”玉喜终是忍不住愤懑道。
杨夏荚并未否认,只轻轻应了声“嗯。”
同她们四人费了好一阵功夫收拾出主院,杨夏荚却并未安歇。
她反复思忖林间刺杀那一日,一切都是那样巧合,那位前来讨食的老妪以及射偏她面门的箭矢,绝无可能皆是偶然。
“玉安,那日的老妪可有音讯?”杨夏荚出声道。
“还不曾。”玉安将手中的大氅披在杨夏荚的肩头回禀:“公主,乌山贵狮传了平安令来,日前林中蒙面刺客之事已处置妥帖,确系大皇子麾下兵卒。”
“问出什么了?”杨夏荚神色如常,似早有预见。
“一小卒招认,上峰命令,不取公主性命,却需得毁了您的花容。”
杨夏荚掸了掸大氅的袖子忽而笑得明媚:“啧,皆是故人,故人难寻啊,留体面没有?”
玉安面不改色道:“有,留了全尸。”
这几个被抓的蒙面刺客就算不落于杨夏荚之手,在李易那也断无生还可能,既是他大皇子要做英雄救美的戏码,又怎会留下生口,不如她帮上一帮。
杨夏荚环胸,笑语嫣然:“着那三位,三日后在这大昭的京都打个照面吧,也该让他们见见自己的东家了。”
公主府的池塘边杂草丛生,一池碧水倒映弦月,杨夏荚负手而立,望着水中倒影。
娉娉袅袅十三余,正值豆蔻年华,定然含苞待放,未来可期。
杨夏荚今日心绪颇佳,沐风片刻,直至渐感微凉才要回去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