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樛实在觉得有些好笑,揉揉眉心,将茶盏递给颜正义,不料颜正义却是颤颤巍巍指着那盏茶,声音都带了些哭腔:“好啊,叶南樛!你果然是要除我而后快!我平日待你不薄,我供你吃供你喝还供你玩,你现在还要加害于我……”
“噤声。”叶南樛一口饮尽茶水,阖目摇首,道:“兄长原是想着我身边留一傻子能增笑耳。”
颜正义一抹眼泪,神色皆注于茶中。叶南樛自己喝了,也不能保证那茶无毒,万一他身怀解药呢。
正要开口控诉,就听叶南樛道:“再妄言,我便令你永不能语。”
颜正义闻之色变,急阖其口,咽了口唾沫,一脸哀怨地坐在案几旁。
久之,终是难忍,问道:“若非觊觎我们太子之位,为何干预我国朝政?”
叶南樛谑笑道:“我何时染指大昭国政了?”
颜正义立马一五一十地数落起来:“你让颜娘寻那茶水婢诉冤情,又让我借各大官客之口传征地新政,还让我买通街头小儿传唱童谣,虽皆为虚言,但皆利于民。”
随之又正色道:“你若能做个好太子,我也不是不可助你。”
叶南樛摇了摇头,有些好笑:“我以什么身份做你们大昭的太子?”
颜正义脱口而出:“霍将军的义子!啊!你打我作甚?”
世人皆知大昭有名将霍丘浚,战无不胜,最擅以少敌多,屡战屡胜,从无败绩,其功高可震主,偏是急流勇退于小儿出生之时,盖因当初有所传言:霍将之子当为天下储以待之。
颜正义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一记暴扇,叶南樛双目微眯,道:“再吐妄语,勿怪我令你口不能言。”
颜正义观其神色不似作伪,嘀咕道:“不是就不是嘛,凶什么凶。”
几日后,朝廷颁布了新的告示。
告示上说:朕得生祠,感民之拥戴,虽征地,然许建屋赔款,赋税减半三载。
复又言长公主不仅为民陈情且自愿捐俸,于霞珰村建塾,请师授学,圣上龙颜大悦,赞长公主不负皇长女之名,其余皇子公主亦相继效仿,愿捐资办学。又夸二皇子留意民生,有治国之才。
而宫隅佛堂内,一素衣女子独跪,女子已将佛珠挣断,珠子散落一地,修长的指甲握住的手心也已沁出血来。
“贱人!敢在陛下面前抢本宫的风头。”咬牙切齿间德妃双目如炬,看着前方的烛火,面露狰狞。
半晌,她又恢复了平日的娴静庄重,深吸一息,嘴角重新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微笑,眸中的狠毒与怒意已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与从容,唯剩眼底波涛暗涌。
她缓缓整衣,纤手探入怀中,取帕轻拭掌中血渍,指甲间血痕亦细细抹去,似是梳理心绪,随后优雅地拾起四处散落的佛珠,举止流畅自若,仿若方才那人不是她一般。
这些时日,杨夏荚都在忙着监工自家的府邸,今日即可返回府中居住,最开心的莫过于身边几个丫鬟了,显然她们也不喜欢宫中规制。玉平平日素有严容,今日也同其他三人笑得开心,杨夏荚一阵恍惚,一时间不知自己这遭带上她们是否适宜。
杨夏荚瞩视她们,招手她们过来,“你们四个都过来一下。”
“公主、主子。”四人齐声应道。
许是因玉喜、玉乐随其居于太君山之故,自此皆以“主子”相称;而玉平、玉安多居府中,仍循旧例称之。
杨夏荚拉过四人之手,柔声道:“若是你们不喜这大昭的日子,待我安定些,可使人送你等归乡,如今你们没有身契,去留都可自便。”
四人皆愣了一瞬,而后……
玉平面露讶异,“公主,您在说什么?”
玉喜神色惶急,“主子,我们哪里不妥吗?”
玉乐面带赧色,“主子,我昨日是偷翻了您的话本……”
最后,玉安神色凝重,“公主,您是不是缺钱了?”
一时之间四张嘴蹦出七八句话来。
慕安府火灾烧死三人,显然是那夜潜入的三名刺客,她当初命人送去长公主府,然最终尸身再现慕安府内,至今,此事尚无定论,她也无从得知这三人是长公主送来的还是大皇子的主意,抑或还有他人。
若事态发展非其所料,她足以自保,于斯地,她最不愿牵连者,便是身旁四位侍女。
杨夏荚扶额:“非也,只是来此并非和亲嫁人那么简单,此行实则波澜万丈,将你们卷入旋涡,非我所愿。”
玉平沉声道:“公主,自您赴太君山,我们就知道了,您有大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