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是想着回来恕罪,我不需要,你以后对妈,对嘉怡都好一点。我可以同意你住下来,但请你不要再惹是生非,最好收敛住自己的那些心思。白天你在村里说的那些话,已经有人传到我耳朵里了。
梁心,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要把心思动在嘉怡的身上。虽然你生了嘉怡,给了她生命,但是养而不育,你这辈子都是欠她的。这孩子这么多年一直在和自己较劲,我们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嘉怡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女孩,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你当初抛弃了她。”
嘉怡看着舅舅,这一刻心里的生疏和隔阂一下子**然无存,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舅舅竟然心里什么都知道,原来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她想起这些年自己对舅舅又敬又畏,总是刻意敬而远之,其实舅舅一直以来都对她挺好的。这一刻,她从舅舅身上感受到了父亲般的感觉。
晚饭后,梁心主动收拾碗筷,让母亲坐着休息。她一边洗碗刷筷一边心中暗骂大哥霸权主义。另外,她也暗骂朗村的村规,凭什么出嫁女就没有资格享受土地补偿权益?她决定必要的时候,通过走法律途径来甩掉“出嫁女”的身份,维护自己的权利。当然,目前她的希望是村民投票,如果得到23村民代表的投票,她就能得到那笔赔偿款。
梁心收拾完厨房,听见大哥和嘉怡在院子里面聊天。大哥听说村子里面人为了多得一些赔偿款都在各显神通,例如那个李鸿泰和周嘉玲,两人已经离婚三年了,最近两人手拉手在村里招摇过市。
梁心那天回村路上撞到了他们二人密谋假复婚,手机里面还保留着那段录音。原本想着拿出来给大哥和嘉怡当证据,突然觉得此事需要谨慎,这一步棋要是没走好,说不定最后里外不是人。
大哥和嘉怡未必会觉得这个证据拿出来,就显得她有多么高尚,说不定还会认为她心机叵测,诡计多端。李鸿泰和周嘉玲现在是敌是友还不能确定,不如先留着录音,说不定以后能用到他们。
她和一峰虽然住下了,大哥也明确说了,赔偿款她一分钱别想得到。
她很清楚自己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并不是为了赎罪,也不是为了弥补嘉怡,归根到底她就不觉得当年的事情她有什么错,她反倒是觉得是母亲和大哥对不起她。当年他们一个忙着做嫁女饼,一个忙着制作裙褂,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过她。
后来,她遇到了吴清远,一眼就掉入了爱河。吴清远虽然是不学无术、打架斗殴的古惑仔,但对她好是真的,每天到哪里都会带着她。如今想起那段风光无限的时光,她还记得被众人喊“大嫂”的那份快乐。她恨母亲和大哥,不把她怀孕的消息告诉吴清远,这才造成了他们被迫分开了八年。
她恨母亲和大哥包办婚姻,恨他们为了所谓的面子逼她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好在八年后,张学有死了,吴清远回来了。但是这些年来,她有过婚史,有过其他男人,一直都是膈应在他们夫妻之间的一个疙瘩和心结。要说母亲和大哥恨她,其实这些年来,她何尝不恨他们当初的独裁和霸权?
梁心将手机放回了口袋,继续竖起耳朵听大哥和嘉怡谈论李鸿泰和周嘉玲复婚的事。
“嘉怡,他俩当初离婚闹得沸沸扬扬,而且我听说周嘉玲已经处了个男朋友,据说年底两人就要结婚了。朗村要进行老屋改造,消息一出周嘉玲就回来了。两人现在出双入对,这里面肯定有事情,一定是为了多拿几个赔偿款。”
“舅舅,赔偿款标准是按照家庭成员计算。没想到村里人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不知道是什么人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嘉怡,会不会是村委会或者唯品会开发商或者是你们集团?”
“这绝不可能,我们三方已经签订了保密协议,不会提前公布一切消息。我怀疑是第三方竞争对手在故意使绊子,但目前我暂时还想不出会是谁要这么做。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开发商迟早会把赔偿款标准确定下来,到时候自然就清楚每家每户能得多少钱了。”
梁光耀想了想,觉得有些不踏实,“嘉怡,我是觉得现在村民对赔偿款的想象力越来越不切实际,万一没有他们预想的那么高,说不定你们的工作可能会遇到阻碍和困境。现在人都很现实,尤其是村里这几年婚嫁喜事用品生意一落千丈,大家都指望这笔赔偿款翻身度日。”
嘉怡明白舅舅的担忧,“村民如果眼光和格局大,一定能够理解朗村老屋改造背后的深意。脱贫攻坚,发展乡村旅游是一个重要渠道,朗村一定要抓住乡村旅游兴起的时机,把资源变资产,实践好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
我们发展乡村旅游不会过度开发朗村的原有风貌,不会搞大拆大建,而是会把传统村落改造好、朗村的传统非遗文化保护好,这样才能全面带动朗村的经济发展,帮助村民实现发家致富的心愿。
舅舅,接下来我会挨家挨户和村民宣传乡村文旅建设的目的和未来,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明白,与其得到一锤子的买卖交易,不如一起努力建设文旅朗村,这样未来才能进行良性循环的经济增长模式。。。。。。。。”
梁光耀明白这些道理,但他心里很清楚,朗村的村民未必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像嘉怡和梁茶这样的年轻人,他们往往带着满腔的抱负,想要开疆辟土,实现伟大理想,可是他们往往容易高估了人性骨子里面的东西。村民更看重的不是未来,他们看重的是眼前的利益,这就是村民的格局和眼界的问题。
就好比梁茶回来创办公司,已经对外宣布,村里人可以利用公司销售渠道和直播渠道,将各家各户的喜事用品进行推广销售。目前除了母亲和六婶勤勤恳恳,脚踏实地,制作嫁女饼和婚嫁喜字窗花,其余人的心思都放在了老屋改造赔偿款的事情上。说到底,比起靠着双手努力创造一份财富,大部分人都想着怎样可以通过不劳而获。
梁心隔着窗户听了半天,心中暗暗窃笑嘉怡不切实际的理想。她心里很清楚,村民现在都浮躁了,因为一个“钱”字。她决定利用好当下的处境,为自己争取利益最大化,不断拉拢村民人心,为接下来村民代表投票努力一搏。为了他们一家三口未来的生活保障,她必须像英雄一样去努力去战斗。
嘉怡和舅舅聊完天,回屋洗漱时遇见了母亲,母亲像是刻意在等她。
“嘉怡,能跟妈坐下来聊两句吗?”梁心的眼神里面带着浓浓的母爱。
这一刻嘉怡只觉得母亲十分恶心,冷冷说道:“不好意思,我和你没话可说。你也不用觉得你生了我,又离开我,心里对我有一丝愧疚。我们虽然是母女,但是六亲缘浅,以后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互不干扰彼此的生活。对了,让你的宝贝儿子也离我远一点,我没有弟弟,也没有母亲,我的爸妈早就在我八岁那年过世了。”
梁心一下子愣在原地,内心久久无法平静。虽说回来之前,她想到过女儿会恨她、怨她、怪她,但万万没有想到女儿对她已经恨之入骨,甚至连同一峰都一块儿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