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和她说,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大家都围绕着这个新生命,期盼他的诞生。但她仍不死心,有时候骗自己是自己听错了,她就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只不过因为她是女孩而已。等弟弟出生了,她一定会帮着好好照顾,这里还是她的家。初三那一年她早出晚归,学习很紧张,根本顾不上其他的,而那个小宝宝家里人根本碰都不让她碰,叫了十几年的奶奶第一次露出花一样的笑容,抱着小孙子乐的睡不着觉。她想,那就这样吧。可是她没想到,他们连收留着她都不愿意,中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她收到了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也收到了一份新的户籍。在她为中考冲刺的时候,她被‘卖’了。炎炎夏日,她站在日光底下,出了一身冷汗。十五岁的许知颜已经有些长开了,细眸鹅脸,颇有姿色,她就顶着这张白净清澈的脸庞,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大人交易。她的父母安慰着她,让她去了新的家庭好好生活,那个城市比这里好,更适合她。她像被掏空了一样,木讷的收拾着行李,又有人说不用带太多,你要什么新爸妈都会给你买。忍了那么多年,她心里的不甘委屈怨恨在这一刻爆发,她捞起桌上的奖杯朝那个人砸了过去。有人说这孩子疯了,有人说她真可怜。直到坐上许志标的车她都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和那些人告别,没有哭,没有笑,细长的眸子里只有不属于这个夏天的冷漠。看着匆匆而过的山水,她明白,她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这个命运,被抛弃被遗弃。来到完全陌生的城市和家庭,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去适应,也许是性格基础已经被奠定,她没有吵闹也没有反抗,凭着本能活着。许志标话不多,在她来到这个家后给了她三千块,当金钱先行的时候就已经摆明了他们的关系。慢慢了解下来她发现这对夫妻确实很奇怪,许志标很爱于艳梅,什么都让着顺着,他很会在陌生人里周转,但面对她,许志标很难憋出一两句话,叹气声是最多的。于艳梅更是奇怪,总板着一副脸,似乎比她还忧愁。最奇怪的是这个家里不成文的规定,于艳梅对一日三餐几近变态的要求,对她怪异的疼爱。有一次她实在没胃口,拒绝吃晚餐,于艳梅忽然大喊大叫起来,瞪着眼,告诉她她必须吃。许知颜没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到,但她保持着面上的平静,眼里是于艳梅任何尖锐语言都划不破的冰冷。许志标安抚好于艳梅后,第一次和许知颜长谈,说于艳梅的病,说事情的起因。他们有一个女儿,长得很漂亮,就是在照片墙上的那个女孩,比许知颜要大八|九岁,但七八年前去世了。女儿早恋,分手了,哭的死去活来,绝食不上学,夫妻两个人带她去看医生,带她去旅行,但还是越来越消沉,最后身体突然坏起来,去医院一查,胃癌晚期。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像花一样的年岁。于艳梅很爱她,女儿的突然离世让她变了一个人,生了场大病后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不爱动弹,许志标一度也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但他必须撑下去。夫妻俩煎熬了几年,他提出去领养一个孩子,一是为了防老二是为了让于艳梅能够转移注意力。但又怕领养到性格不好的,如果年纪太小,他们没有精力去照顾,这个时候正好于艳梅老家那边说了许知颜的消息。说这个女孩性格乖巧文静,成绩又是一等一的好,而且正好是十五六的年纪。和许知颜的原父母商量过后,开始办理起了一系列手续,他自私的盼望着自己的妻子能够慢慢好起来。说了那些往事后,许志标也说知道许知颜不习惯这里,但请求她多忍让一些。他们不是真的疼爱她,不是真的想要个女儿好好生活,这一点许知颜在最开始就感受到了。但这一切又在意料之外。当时许知颜听到这番话,第一次笑了,她扶着阳台的栏杆,秋风瑟瑟,笑容如清冷明澈的月光。她悲哀自己的命运,又无可奈何。为了让生活不再有波澜,为了让于艳梅不发病,她默认了许志标的意见,顺从着他们定制的生活,接受着于艳梅固执的想法。许墨光喜欢的颜色,她接受,许墨光喜欢的衣服,她也接手,把胃癌都归结于饮食,于艳梅偏执的健康饮食,她也接受。她没有地方去,没有人爱,退一万步来说,这样死气沉沉又互不干扰的生活,也算难得可贵。但她是个人啊,活生生的一个人啊,有时候还是没办法做到绝对的服从,就如每天睡前的牛奶,她喝不了牛奶,却还是要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