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俨的身形晃了晃。这一言一语,都狠狠扎在他的心上,令他愧疚难安。小太子的话又如何没有道理?若是皇上遇到的是其他愿意让皇上早早上进的老师,说不定年幼时便已经有大作为。但凡任何一个惜才之人,都舍不得眼睁睁看着一个天才成为庸人。一想起皇帝从前昏庸无道时的模样,方俨便一时觉得呼吸急促。肉眼可见的,方太傅一下子消沉了下去。小太子尚且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看看时间,见早上的课程差不多到了结束的时候,便认认真真地和方俨打了一声招呼,离开了上书房。他身后的太监连忙将书本抱上,追了出去。赵昱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太子做了什么,只是在这一日,却接到了方俨递上来的折子,说是要请辞归乡。赵昱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把人叫了过来,关心问道:“老师为何忽然要离开?难道是太子对老师做了什么?他是揪了老师的胡子,还是拿墨水泼了老师的文章?”这些都是赵昱从前做过的事情。方俨满脸羞愧地道:“皇上,老臣实在是不配做太子的太傅。今日听太子一番说教,醍醐灌顶,老臣对皇上亏欠良多,也实在是无颜再继续教下去。皇上还是为太子另请他人吧!”赵昱很是不解。可方俨铁了心了,无论赵昱如何劝说也不管用,赵昱便只能放他离开。等人走了,他就把小太子叫来,好好问了一番。小太子刚上完下午的骑射课,脸蛋红扑扑的,气都没喘匀,听到他问,便老老实实地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给说了。说完之后,他还满脸困惑:“我已经对太傅说过,让他莫要放在心上,太傅为何还记住了呢?”赵昱无言以对。小太子字字句句都是为他说话,让他想要反驳都不行。总不能说,是他当真没天赋,从前也是当真不上进,并没有小太子想的那般复杂吧?赵昱说不出,只能去找闻茵。闻茵很是无语:“皇上从前将方大儒气走了数回,如今就连太子也学了皇上,还比皇上青出于蓝,靠着一张嘴巴将方大儒给说走了。”赵昱很是不好意思,“那你说说,这该如何是好?”“方大儒是个多厉害的老师,皇上也清楚,就算是另找他人,恐怕也鲜少能找到比方大儒还要厉害的。可方大儒既然执意要辞官,皇上已经应了,那也没有办法,只能另找其他大人了。”闻茵思索了一番,说了几位大人的名字:“这几位大人,才名也不逊色,皇上不如找找这几位大人吧。”赵昱立刻去了。可这几位大人的动作比他更快。闻茵找出来的这些人,也都是如方俨一样,从先皇时就留下来的老臣,也如方俨一般教出了许多学生。他们与方俨交好,一听方俨辞去太子太傅的位置,便立刻上门去关心。关心完,自然也听说了那一番话。皇帝从前是个多昏庸的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方俨多努力,他们也是亲眼看着。皇帝肚子里有几分真才实学,没有人比这些老臣更清楚的了。要真说皇帝改好了,如今能有这么多成就,那一大半的功劳,都是皇后娘娘的。没见皇后娘娘如今还每日出宫,为皇上的想法忙前忙后吗?想法是好想法,若是实施不好,那也只是空想而已。可偏偏方俨却自责不已,见着了上门来的友人,提及此事,也是先说自己不是,把其他人看的又惊又恐。再听皇帝提及给太子当太傅的事情,谁也不敢答应,唯恐步入方俨后尘。偌大一个朝堂,竟然连一个太子太傅都找不到,无论找了谁,那人都是立刻推拒,可实在是把赵昱愁的不行。太子倒是乖巧,就算是没了太傅,也照旧每日在鸡鸣时起床,无人教他,他就自己在上书房里读书,若是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便先记下来,等早上的自习结束之后,趁着午膳时请教闻茵。可太子太傅的位置也不能空着,太子也不可能一直自学下去。赵昱愁了好几日,干脆便对闻茵说:“不如我亲自教太子吧?”闻茵动作顿了顿。她不禁确认了一遍:“皇上亲自教?”“没错。”闻茵犹豫:“太傅常说,太子天赋出众,虽然年纪尚小,可学识却已经比同龄人还要厉害,太傅多有夸赞。皇上恐怕是……”“那又有什么难的。”赵昱拍着胸脯保证道:“太子再厉害,如今也不过才八岁,才八岁的孩子,他能懂多少?你也别小瞧我,我到底是太子的爹,即便从前是偷了不少懒,可之后也是勤能补拙,学了不少了。我虽然及不上你,可也不会比太子还差,教别人是教不了,可教太子却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