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里,尽是沈均诚和韩晓颖说话或相对的场景,没有亲昵,甚至连拉手的动作都没有,当然,如果镜头足够好的话,沈均诚相信,可以从他们彼此的眼神里读出点什么来,但就凭眼前这几张,真的什么内容也没有。
“值不值得由我来判断!”黄依云嗓音尖利地反驳,“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女人,我都不会乱猜,但如果是她,我没法不怀疑!”
她继而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上次我在南翔看到她时就觉得有几分面熟!沈均诚,我真是佩服你,你手脚够快的,一回国就找到她了!你还把她拉进你的公司!”
沈均诚摇了摇头,“我没法阻止你这样去思考问题,尽管你说的这些都不是事实。”他觉得再辩论下去徒劳无益,微微耸一下肩,表示妥协,“好吧,你说,你想怎么样?”
他拾起桌上那叠照片,“你是希望我再从你手上把它们买下来还是……”
“沈均诚!”黄依云怒道,“你少和我打花腔!你还敢跟我抵赖不成?你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你对她一点企图之心都没有吗?”
沈均诚静静地注视着她,那凛冽的眼神里不复有平日的温和淡泊,仿佛是惊涛骇浪在那里危险地起伏。
“我不敢。”他的口气却依然平和,“恰恰相反,我的确对她有企图,这一点,想必你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黄依云愠怒的神色一下子陷入狼狈,掌心里微微沁出汗来,她突然发现她今天这样大动干戈地向他兴师问罪,简直就是自投罗网,这无疑于给了他一个要求分手的绝佳台阶。也许,她应该在目睹这些相片后仍然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看他怎么来跟自己开这个口?
可是,天晓得她这样的性子,在认出照片上的这个人,在听到蒋方添油加醋的那些描述之后,是怎么样也按捺不住的呀!
“你想怎么样?”她吞了口唾沫,嗓子有些发哑。
沈均诚把烟盒掏出来,顺手捻了一根,想想不妥,重新又放回去,他的目光终于对上了她的,“依云,我们分手吧。”
黄依云眼里的色彩瞬间逃遁,她眼神空洞地望着他,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你一直在等这一天,是不是?从两年前你答应我那天开始……”
“对不起。”沈均诚低下头,他确实后悔当初草率同意了她荒谬的请求,“感情的事……真的没法勉强。”
“这么说,你根本就没爱过我喽?”黄依云凄然一笑,泪水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
看着他英俊依然却薄情寡义的面容,黄依云狠命把泪水咽了回去,“我们十多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依云,”沈均诚不得不开口辩驳,“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是……两年前,我只是答应你,我们可以试试,但两年下来,我发现……我们的确不太合适……依云,我很抱歉。”
黄依云赫然转脸不去看他,“沈均诚,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开心吗?你对我的感情真的一点都无所谓吗?你甩掉我,就像甩掉一块脏抹布那样迫不及待吗?”
沈均诚深深吸了口气,黄依云这一连串哀怨的质问令他心头也涌起难过。
然而,她的眼里渐渐涌起一丝怨毒,“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沈均诚刚才还充满歉意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黄依云用湿巾小心沾了沾并未吃过东西的嘴唇,继而站了起来,短短几秒内,她重新恢复了自信和优雅,“我想干什么?我现在怎么知道!既然你可以这么随心所欲地跟我提分手,我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地干点儿别的?”
沈均诚的眼睛赫然间眯了起来。
黄依云笑得越发灿烂,“沈均诚,我们总算也认识十多年了,我的脾气你多少应该了解,我——什么时候肯吃过亏?”
她就那样挺身傲立在他面前,俯视着他,四目相交,仿佛从前的各种恩怨都被从角角落落里强行拖曳了出来,要做一个总算账,谁也不肯率先低下头颅。
沈均诚却慢慢地笑了起来,“依云,你真不应该和蒋方那样堕落的人打交道,连威胁的路数都跟他类似。你知道吗,他离开南翔之前,也象你现在这样威胁过我。”
黄依云的眸中,优雅的傲色瞬间被恼怒和难堪所替代,她咬牙切齿地抓起桌上的果汁就朝沈均诚身上泼去,“你混蛋!”
沈均诚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减,听任黄依云狠狠撂下玻璃杯,愤然扭身离去。
良久,他才拾起湿巾,慢慢擦拭着身上那一处被她泼脏的污渍,脸上那一点虚无的笑意经久不散。
夜深了,晓颖睡不着,躺在床上读一本书。
她现在的藏书少之又少,而且以杂志居多,吴奶奶出事后有好一阵子,她别说看书,连书角都不敢翻动一下,搞得韩政声差点要带她去看医生,还是刘娟把他劝了下来。
“你越把它当回事,它就越有可能真成毛病,不要老盯着这事,日子长了自然就好了。”
刘娟是护士,在家里有着绝对的医学权威,叔叔也愿意听。
后来晓颖果然慢慢好了,只是好了之后,她对书的兴趣也骤然减淡,不仅是对闲书,对正经课本也一视同仁,成绩始终在中下游一带浮动,从此再没上去过。从叔叔家搬出来时,韩政声有意将那一大架子的书都送给她,也被她拒绝了。
现在,她只在辗转难眠的时候会翻几本枯燥乏味的书出来读,主要作用却是用来催眠。